一月期滿,溫泠他們從新月谷出來的時候,個個渾身煞氣。
帶著滿滿的戰(zhàn)利品,崔濯小隊毫無意外地得了個優(yōu)等。
幽苓草全部上交,換成貢獻(xiàn)點,魂珠分成五份,各自收好。
然后就是分配黑吃黑搶來的戰(zhàn)利品。
他們只搶了一些容易出手的東西,像靈石、煉器材料、靈藥之類的東西。
這些收獲對于一個練氣修士來說,已經(jīng)是筆不小的財富,剩下了六件較為珍稀的物品,他們一人分了一件,多的那件賣了分靈石。
溫泠選了個很有意思的法器,水滴形狀,剔透的雨過天青色里帶著點紅絮,作用不明,也看不出具體的等階。
溫泠給它取名為玉卮,認(rèn)主之后玉卮就化成了她耳尖的一顆小痣,毫無靈力波動,跟天生的一樣。
玉卮算是儲物法器,但是只能裝陶罐和玉壺,陶罐和玉壺里又只能裝酒。
里面裝著一小壺“米釀”,這種清甜又廉價的酒有絲微養(yǎng)顏的作用,所以很受女修歡迎,意外的是,那壺米釀竟然有兩百年了。
溫泠沒有飲過酒,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選玉卮,當(dāng)時手伸出去,鬼使神差地就落在了它上面。
酒香掩不住,一直往她鼻子里鉆,溫泠心下好奇,就著壺嘴喝了一口,酒水有些渾濁,但醇香清透,連沉淀都是清甜的。
出乎意料地可口。
一口接著一口,不知不覺一壺酒就被她喝了個干凈。
然后她醉了。
沒經(jīng)驗,沒醉過,想不起來要用靈力逼出酒力。
于是溫泠半夜跑出了門,游蕩到了她劈山壁的地方,她倒是沒再去砸人家的門,而是開始一遍遍地練劍。
她腳下發(fā)飄,劍也拿不直,劍尖微垂,歪歪扭扭地抬腳、出劍。
嗯?
溫泠歪著頭,看著刺了一半就再也刺不動的劍,有些困惑,又有些惱怒,她嚴(yán)肅地看著自己的劍,語重心長道:“破光,你是柄成熟的劍了,你要學(xué)會自己動,你看看你,越來越不聽話?!?p> 她又用力戳了戳,戳不動。完犢子,她好像卡住了。
溫泠莫名委屈,越想越傷心,扁著嘴就想哭。
決明子每月都會悄悄來看溫泠一次,她的表現(xiàn)決明子一直看在眼里。
溫泠雖然年紀(jì)尚小,但是聰慧機(jī)敏,又刻苦認(rèn)真,自信但不自傲,修行穩(wěn)扎穩(wěn)打,絲毫沒有少年意氣所帶來的浮躁。
這次他來就是打算將她帶回縱劍峰正式收徒,沒想到碰上個小醉鬼。
此時,決明子無奈地看著晃晃悠悠抵在自己法衣上的破光。
他樂得看她這傻乎乎的樣子,絲毫沒有叫醒她的打算。
人生難得一醉嘛。
他彎腰叮囑了一句:“別亂跑?!?p> 溫泠:“哦?!?p> 然后果斷伸手抱上了決明子的大腿。
決明子提腿甩了甩,溫泠抱得更緊了。他戳了戳溫泠的額頭,輕聲罵了句:“臭丫頭?!?p> 他往崖壁上的陣法里彈了絲靈力,陣法倏然洞開。陳非朝走出來不慌不忙地給決明子行了個禮,看著他腿上的小姑娘,哼笑一聲,“師父怎么遇上的這丫頭?”
“撿的?!睕Q明子胡扯了一句,然后瞥他一眼,“你什么時候回去?休息久了骨頭都懶了,修仙有路勤為徑,阿朝你這樣不行??!”
決明子在徒弟面前一向隨意,半點沒有平時那種溫和而不失威嚴(yán)的長輩氣質(zhì),暴露出頑劣又無賴的本性。
他反客為主,率先走進(jìn)陳非朝的洞府。
“徒兒心態(tài)不穩(wěn),不適宜操勞?!标惙浅闹芯彺笞?,不想干活。
他微蹙雙眉,捂住心口,臉色煞白,身體微晃,裝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決明子面無表情地拆穿他的表演:“你但凡早點裝相我都可以配合地信你一下?!?p> 陳非朝的這處洞府極其簡單,一間不大的石室,唯一的家具是張放了個蒲團(tuán)的石床,決明子環(huán)視一圈,硬是沒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最后他只能坐在石榻上。
他本想將溫泠扯下來放在旁邊,但是看著硬邦邦、冷冰冰還打磨得不夠平滑的石榻,嫌棄地停了手。
“您才是縱劍峰首座,把事情都丟給我,不利于您樹立威信,弟子畢竟只是個金丹?!弊詮年惙浅鸬ず?,決明子就徹底做了個甩手掌柜,自封為名譽(yù)首座,天天摸魚,正事不干,天天去麗水邊喂仙鶴,好好的白鶴硬是被他喂得肥了一圈。
縱劍峰元嬰不少,勢力錯綜復(fù)雜,他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這次本來準(zhǔn)備躲著修煉一段時間,結(jié)果被一個小弟子劈了洞府,暴露了行蹤,然后,很快師父就找了過來。
陳非朝斜眼看著掛在決明子腿上的人,陰惻惻一笑。
“威信?誰敢質(zhì)疑我的威信?”他的劍就是他的威信,“你如今怎么修煉?憑你心不靜?還是憑你悶騷?”
陳非朝一向是愛操心的性子,把他的師弟師妹都看得重,自從月卿死在誅佞臺,他就沒回過縱劍峰,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不適合修煉。
“你再不回去,小四快廢了?!睕Q明子嘆息一聲。
“還有這個,”決明子指了指溫泠,“小五,你來教。”
小五?
“小五……”陳非朝喃喃自語,形容悲戚,“我教不好的,我不是個好師兄?!?p> 他初見溫泠,又是惱她擾他清凈,又是惜她道心堅定。
小姑娘一下一下地砍著山壁,雖然傻乎乎的,但是她太認(rèn)真了,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茍,認(rèn)真到讓人嘲笑著嘲笑著,反而覺得羞愧。
她劈得用力,劍反震回來的力道大,她的手臂支撐不住,不斷顫抖,虎口裂開了口子,血液沾在劍柄上,他隔著陣法,似乎都能聽到她手里那把劍在悲鳴。
劍有靈,它憐惜自己的主人呢。
陳非朝不覺得她能劈開山壁,畢竟這里其實是一個三階陣法。
他關(guān)掉了陣法的攻擊作用,免得那個執(zhí)著的小姑娘被誤傷。
在無心修煉的日子里,陳非朝沒日沒夜地喝酒,喝得爛醉,他時而清醒時而恍惚,不由得想起自己初入仙途,躊躇滿志的時候。
那時候他滿腦子期待與幻想,雖然認(rèn)真,但卻不夠刻苦,直到后來吃了苦頭才勤奮起來。
后來日子久了,他就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被陣外的小姑娘影響,他忍不住問自己,那些一往無前的勁頭還剩多少?
沒有答案。
但他自此徹底收好了酒壺,開始打坐修煉。
只是他心里有個坎,他邁不過去,幾次險些走火入魔,只能停止修煉,一天天地發(fā)呆。
然后有一天,陣法被劈開了個口子,外面的小姑娘一臉驚訝,像只呆頭鵝。
他裝作生氣的樣子,把她丟去打鐵。
打鐵枯燥,對意志力是個很大的考驗。
夜以繼日的錘煉,被淬煉的不只是材料,也是她的道心。
他想知道,小姑娘能走多遠(yuǎn)。
但陳非朝沒想到她會是小五。
“這樣好的弟子,跟著我會毀了她的?!标惙浅滩蛔〉吐洌挠泻[,破濤洶涌,小姑娘卻一無所知,自顧自地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