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zhèn)一掀衣袍,大步跨出乾清宮,只見殿外夜色深深,風聲不止,一片漆黑夜色里,殿前石階上只亭亭站了一人,素衣挽發(fā),正背對著宮門。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允賢才轉(zhuǎn)過身來,就被朱祁鎮(zhèn)一把抱進懷里:“允賢,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我白日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便有些昏昏沉沉的,聽丁香說這些日子你會很忙,便想著來看看你?!痹寿t抿嘴笑了笑,也伸手輕輕環(huán)住他,“你怎么就這樣沖出來了?朝政……都處理完了么?”
朱祁鎮(zhèn)這才想起于東陽和李賢還在殿里,忙著人道:“快去請兩位大人出來,朕這就著人送他們回府……”卻聽小順子在后面捂著嘴笑道:“秉皇上,二位大人聽說譚娘子要來,早都向奴才告了旨各自告退了,這都走了好一會了……”
一直守在乾清宮前的那名宮女也不由地掩嘴笑道:“皇上和譚娘子真真是為彼此著想,譚娘子來了許久,也說是怕吵了皇上議事,硬是陪著奴婢在這大風里站了好幾盞茶的功夫呢……”
朱祁鎮(zhèn)臉色微沉,忙轉(zhuǎn)身扶住允賢的肩,仔仔細細看了看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臉頰:“這冬天還沒過去,你怎么穿的這么少還站在風口?當真是不怕生病么?”說罷伸手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大氅,一把替允賢披在肩上,“好了,朕的正事也都辦完了,送你回去吧?”
允賢微微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我還不困,不如……我們就在這宮里逛一逛吧?”
朱祁鎮(zhèn)似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由大笑:“難得你有如此興致?!彼忠恢富蕦m各處,郎朗笑道,“這宮里你想去哪里,朕都陪你去!”
允賢微微一笑,抬眸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p> 此時正是夜半,紫禁城地勢居高,雖是夜景極好,卻每到凌晨,便分外清冷。才走到半路,允賢就忍不住把手伸到嘴邊輕輕地呵氣。
朱祁鎮(zhèn)忙一把握住她的手送到嘴邊,哈出一大口氣來:“你的手怎么這么冷?”他一口一口地哈著氣,順便伸手將允賢攬在懷里,“這樣有沒有暖和一些?”
允賢抬頭斜睨他一眼,笑道:“你還真是和從前一樣,就只會占我便宜……”
朱祁鎮(zhèn)哈哈笑了兩聲,也沒答她的話,只轉(zhuǎn)身將她往右邊的宮門處一推,朗聲道,“雖然你說不困,可現(xiàn)在畢竟不早了,外面更深露重,朕可不能讓你再生病了!”他雙手握住她的肩,低頭直視著她,柔聲道:“允賢,答應朕,不論是你錢姐姐,還是見深……不論再有任何人向你說什么,也不要再這樣折騰自己了,好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允賢擁入懷里,“如果有錯,全都是朕的錯。你唯一的錯,就是讓朕愛上了你。”他說著,愈發(fā)將她抱緊,“你記得,你只要一直好好地待在朕的身邊,好好地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都不要再去管,好嗎?”
耳邊是他溫熱的呼吸,夾著夜露和寒風,在她臉頰輕輕擦過。允賢微微閉上眼,下巴靠在他肩頭。
朱祁鎮(zhèn)就這樣靜靜抱著她,眼角帶笑,一如多少年前那一夜,他借著酒意,用力攬她入懷。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遠處宮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三聲響亮的銅鑼聲——
朱祁鎮(zhèn)兀自笑起來,松開允賢,伸手替她理了理翻開的衣領(lǐng):“時間過得真快,居然三更了……快回去吧,明早朕會派人給你送去醫(yī)女的宮服,你沒事就去御藥房教導教導那些宮女,有朕給你的令牌,他們不敢不聽你的?!彼樕戏路饘懼髮懙牡靡?,又轉(zhuǎn)為溫柔的笑,輕輕抬手在她眼角撫過,似是不舍,只是流連,半晌,才滑到她肩頭,順勢一推:“進去吧。”
允賢被他推得退后兩步,卻沒有動彈,只是靜靜地抬頭看著他,良久,凝眸望向他轉(zhuǎn)身的背影,微微抿唇道:“元寶。”
“今天晚上,留下來陪我吧。”
月色蒼涼,襯著他的背影瘦削而僵直。他似是不敢相信,就那樣站了良久,才慢慢轉(zhuǎn)身,微微睜大的眼里如暗流涌動,又化作無限柔情,大步走近一把將她抱起來,連聲念著:“允賢,允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