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比我小好幾歲,但卻總是直呼我的名字,馮讓她改稱我姐。她卻說:“我喊不出來,她看上去,好小呢?!北贿@樣一個大美女如此恭維,我心里自然竊喜,哪里還去深思這話中的水分。不過,叫她大美女倒是名副其實,她很苗條,杏眼細(xì)眉,鵝蛋臉,平素穿一條低腰牛仔褲,更是顯得腰不盈尺。人雖長得極為出挑,卻并不清冷,愛笑,見了我也總是先打招呼。馮是她的男友,胖胖的,也愛笑,笑容干凈的像嬰兒。兩個人后來就住在我的隔壁,不知不覺就熟惗了。
有時便跟著他們一起出去玩,馮和幾位男同事拉著一張長長的網(wǎng),從地這頭跑到那頭,躲在麥地里的山雞,受了驚嚇,撲打著翅膀,一頭撞到網(wǎng)上,成了俘虜。我和她坐在地頭,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馮他們又往另一塊地跑去。一望無際綠油油的麥田,地那頭有些模糊的身影,耷拉著腦袋的山雞,構(gòu)成了我對那些下午零碎而又固定的回憶。只有麗喃喃的話語恍如昨日。雖然已經(jīng)隔了許多歲月,卻依舊鮮艷如初。那是關(guān)于她的過往,以及她與馮的一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
“他是個極有趣的人,和他一起一定會幸福的。”麗輕輕的笑著。
“我知道,不過你愛的太用力了?!蔽覈@息道。
“我控制不住自己?!彼卮鹫f。
她和馮都是極善良的人,對待別人總是那樣的溫柔體貼,而兩個人卻一路上磕磕絆絆,象兩團(tuán)極盡燃燒的烈火,有時恨不得一同燒成灰燼。深愛并痛著。
2008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因為自己的一些原因,心情很是郁悶。麗幾次三番,幾次三番敲開我的門,陪我聊天談心。有天晚上,馮和朋友要去捉斑鳩。麗便一定拉著我同去。
“太冷了!”我說。
“有我在,別怕?!彼f。
一路上積雪很厚,路很滑,我們走了附近好幾個村子,我雖然在那里工作了幾年,卻從來沒有去過那些地方,麗一直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我不習(xí)慣走夜路,漸漸的落到了后面。黑夜里,馮的呼喊聲一次次傳過來。
“前面很滑,你們小心!”
“旁邊白楊樹下有個坑,要注意。”“還有……”
麗一邊回應(yīng)著,一邊小心翼翼的雙手?jǐn)v著我,手心的溫度使我忘記了那些日子的傷痛。
怎么說呢,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麗和馮都給了我很多的幫助,第二年我離開那里的時候,亦是馮與其他同事?lián)]汗如雨的幫我搬運(yùn)家具,我之虧欠于人的實在太多了。
后來他們終于結(jié)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故事似乎有了完美的結(jié)局。又是幾年過去了,在這些年中,我們只匆匆的遇到過一次,麗帶著女兒。見到我,依舊淺笑嫣然。
“坤姐,”她終于肯叫我姐了。
我也沖著她笑。短暫的寒暄了幾句,她詳細(xì)的告訴了我她家的地址,說:“沒事兒你一定找我玩?!?p> “好的,一定。”我看著她說。幾年的時光似乎突然消散,我們還是以前的近鄰,她還是那個有些任性熱情的小姑娘。
又是兩年過去了,有一天,忽然從其她同事那里聽到了她的死訊,我不能相信,找了許多人確認(rèn),最終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心情也沉重到了極點(diǎn)。幾次提起筆,想寫些什么,卻幾次都寫不下去。反反復(fù)復(fù)只是那樣的兩句縈繞在心里的話。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嗎?若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局,你是否會為自己保留一點(diǎn)點(diǎn)的力氣?”
——“用生命來書寫一個愛字,真的值得嗎?”
只是我似乎還能聽到多年前她的話語。
“我控制不住。”
是的,她控制不住,她就是那種為了愛會拼盡全力的人。最后,我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勇敢而傻氣的女孩兒,她來到世上,只是為了書寫一段悲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