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篩成薄薄的細(xì)沙,均勻的鋪在路面上,像一幀老電影的畫面,四月是一首剪不斷,理還亂的詩篇,鳥的鳴叫也漸漸壓錯了韻腳,繁花不忍細(xì)聽,尷尬的從枝頭飛落,柳絮為賦新詩,一夜白頭,在這微風(fēng)中將自己彌漫成一曲離殤,紛紛擾擾的舞姿演繹了多少離愁別恨。
只見日落,不見長安。春深如海,掩住了我的視線,也遮住了身后的道路,恍惚間,我已記不起,我因何會在這里,我在這里停了多久,現(xiàn)實與夢境重疊交織在一起,時間的單一性是我們不停的與自己隔離,每一時刻的自己都仿佛不是自己,思緒是一團(tuán)風(fēng)中散落的毛線,剛剛理順了線頭,便又相互的糾纏,撕扯在一起。
手中單薄的書本,濃縮了幾千年的歷史,周世宗柴榮跨馬橫劍,立在巴公原上,三四月的北方原野,風(fēng)勢如錢塘江潮漲,席卷天地。這場高平之戰(zhàn),須臾之間上演著各種的可能,樊愛能和何徽臨陣潰逃使世宗危在旦夕,張永德與趙匡胤奮力救主,似乎又使事情出現(xiàn)了一線轉(zhuǎn)機(jī),敵軍名將張元徽突然馬失前蹄,敵人軍心開始浮動,而劉詞的明辨是非,及時北上援助,最終使世宗在那個春天,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巨變,他像一顆耀眼的流星,橫空出世,在位只六年,卻成為五代十國最燦爛的存在,即使他身旁的趙匡胤也黯然失色,只是他的蓋世功勛,都好像為趙匡胤作了嫁衣裳。天不假年,僅僅39歲,他的生命便悄然隕落,世上種種繁華,不過是驚鴻一瞥,最終被凝固,被塵封于筆端,在這個四月的午后,靜靜的就著春光,流淌成我心中無法抑制的惋惜。
也許每一種生命都有其獨特的展現(xiàn)方式,夏花之燦爛,秋葉之靜美,清風(fēng)之自由,海濤之狂放,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阿基琉斯斷然回絕了在家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的安逸命運,和柴榮一樣,他將自己交給了戰(zhàn)場與軍人的榮耀,對于他們來說,生命不在于長度,而是可以在某個路口,以井噴之勢爆發(fā),其絢麗程度足以使山河變色,日月無光。時至今日,我們依然要以仰視的姿態(tài)暢想著他們的傳奇。陶淵明的恬淡和超然則是另一種人生態(tài)度,種豆南山,采菊東籬,讓自己成為一株行走的野草,一只迷途知返的小鳥,成為自然界中任意的一員,生命自在而滿足??梢姴还苁亲分鸸I(yè),還是看淡名利,都是自己對人生的思索與選擇,它們相輔相成,彼此成就又相互映照,讓生命呈現(xiàn)出多姿多彩的態(tài)勢。世間萬物,人世種種,皆是因緣,隨心,隨性,隨命就好,選我所愛,愛我所選。不懼怕未來,不糾纏過往。
遠(yuǎn)處,群山如老僧入定,沉默不語,遙想風(fēng)陵渡口,野花遍地,孤舟自橫。王質(zhì)的斧柯已爛,只有春光依舊,原來我已在世間行走千年,卻又好像只在原地站立片刻。他人之于我們,不過是這春風(fēng)中暫時停泊的楊花,雖有棉絮般輕柔,但終不能為帶來一絲絲溫暖。而那些站在遙遠(yuǎn)歷史時空的身影,卻填充了我蒼白的人生,成為最常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