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反復(fù)拆解著槍，然后又組裝起來，可是手卻在顫抖不停?？准喂趴吭趬ι贤摇?p>　　“到底是封遷，還是你？”我問。

　　他搖搖頭，不說話。

　　“封遷只是你轉(zhuǎn)移視線的幌子，其實是你對不對？”

　　“你說呢？”他冷笑道，“如果真的是我的話，你認(rèn)為李姐母子還有可能活到今天？”

　　“我真是太差勁了。訓(xùn)練營那種生活模式確實簡單，那讓我覺得滿足。我畢竟只是個工具，不配去保護別人?！?p>　　“你一生只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工具上嗎？一個殺手，對目標(biāo)一無所知都可以，只要以最快速度完成命令就可以?？墒潜Ｗo別人不一樣，要用自己的觀察力和分析力去判斷所有情況。樓拉，如果真的想保護好重要的人，就要用點腦子，不能什么事都被牽著走。如果我真的在執(zhí)行任務(wù)，你們早就死了?！?p>　　“你為什么要說這些？你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你為什么總是故意向我暴露你的身份？如果不是這樣，可能我就算死了也不會知道你是誰。”

　　過了一會兒，他說：“不要問。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我不否定你的身手，但是憑你的能力和現(xiàn)在的情況，是保護不了李姐母子的?！?p>　　“那……”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快回去吧。”他用眼神示意下門口。

　　“那我回去了?！蔽矣昧φ酒饋?，回頭看著他，“……真的不能告訴我派你來的那個人是誰？你能為一個已經(jīng)不在的人做到這樣，看來她對你確實很重要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桌上那些畫，其實畫的是我媽媽吧？……你來幫我，也是受她所托。……你就是當(dāng)年跟隨她的那個影子，對不對？”

　　他盯著地面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接受李姐吧，她需要你。”

　　我總覺得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甚至我和爸爸都被蒙在鼓里了。

　　就像孔嘉古說的那樣，第二天，他草草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搬走了。他那些物品和書也處理掉了，什么都沒有留下，包括聯(lián)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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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你覺得我適合做什么職業(yè)呢？”放學(xué)路上，我問昂。

　　昂想了很久，搖搖頭，笑道：“我說不好。”

　　“聽說你媽媽是辭職出來才租房的，那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我媽媽以前是個醫(yī)生，所以她對封哥特別好。封哥一說要過來租房，她一看人家也是醫(yī)生，二話不說就租給他了。”

　　“醫(yī)生？”我抬眼看了看昂，“也是市醫(yī)院的醫(yī)生？還是在哪里高就？”

　　“不，我挺小的時候，我們在L市呆過，我媽媽結(jié)婚前是那邊一所醫(yī)院的醫(yī)生，所以我小時候她帶著我去那邊過了一陣子，但是沒有工作，后來沒多久又回來了，在這邊一所私立醫(yī)院干了一段時間，因為這棟房子是我爸媽結(jié)婚時爸爸置辦的，她還是舍不得。不知道為什么，半年前她又辭職了，才裝修家里開始租房的。可能醫(yī)生確實不好當(dāng)吧。我媽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我，實在太辛苦了?！?p>　　聽到這個，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造成這樣的情況，好像我也有份。

　　“倒是樓拉姐，你終于決定要找工作了嗎？”昂問我。

　　我低下頭：“我連自己能做什么都不知道，更別說要做什么了?！?p>　　昂笑了：“那你問問封哥吧，他肯定知道你能做什么?！?p>　　我一笑：“為什么要問封遷？”

　　“那天我們聊天的時候，封哥說你的性格不好，他說你的行為很像……”昂竊笑。

　　“很像什么？”

　　昂只是笑：“開玩笑，不要當(dāng)真。別看封哥是文化人，但有時候說話挺得罪人?！?p>　　我卻笑不出：“不要緊，他說我很像什么？”

　　昂湊近來，小聲說：“他說你的性格很別扭，像別人的私生女一樣……”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他真這樣說的！”——他果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嗎？

　　昂忙說：“算了算了，樓拉姐，不要生氣。他也是無意中說這種話的?！?p>　　“無稽之談，”我往前走了幾步，說，“還是別問他了，問了也沒用。照這種不靠譜的想法，沒準(zhǔn)他會說我適合當(dāng)殺手呢。不信你試試看。”

　　昂又想笑，跟上來：“他也只是開個玩笑……”

　　“我知道?！钡劝焊蟻頃r，我問，“你跟封醫(yī)生關(guān)系很好？”

　　“也不算好吧……偶爾會聊聊我媽，更多的是關(guān)于你的話題?！?p>　　“我？”我驚道，“我有什么好聊的？”

　　“就是剛才那些啊?！卑赫f，“其實，比起孔哥，封哥只是不善言辭而已，他對你的關(guān)心并不比孔哥少。不過他什么都不對你說，真讓人著急?！?p>　　“他們倆你更信任誰？”

　　“因為封哥來的時間不長，我也說不清楚。不過他們倆同時追你的話……雖然封哥條件更好，但我覺得孔哥更可靠?！?p>　　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封遷曾經(jīng)那些“公平競爭”“同時對我……”的言辭，漸漸開始回過味兒來了：既然孔嘉古是組織里的死神介錯，封遷也是黑名單滅殺組的一個組長，他倆一定在來李太太家租房之前就認(rèn)識，按理說應(yīng)該是同伙，沒準(zhǔn)都是接到命令針對李太太他們的，可那天晚上他們兩個卻在電影院大打出手互相殘殺，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孔嘉古說，我媽媽是他最重要的人，照他說的應(yīng)該是受媽媽之托來暗中保護我。假設(shè)封遷并不知道孔嘉古有這一層任務(wù)，那么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

　　——我這時才想到，其實他們之間的所謂“公平競爭”，根本就不是什么追求我，而是是黑名單滅殺組的變態(tài)之間對獵物的一場圍獵競賽！如果不是孔嘉古另有所謀轉(zhuǎn)而幫我的話，恐怕現(xiàn)在我們連渣都不剩了！

　　這樣一想，我似乎從懵懂中猛醒過來，之前我竟然對封遷有所期盼，甚至還有念頭通過他來幫我壓制孔嘉古——這是不是傻！我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那天晚上，孔嘉古用李太太和昂做誘餌，將封遷以及他的手下引誘出來，然后找借口叫人把母子倆護送回家，并派了兩個他自己的人假扮李太太母子，企圖在電影院全殲封遷和他的手下，不料我太沒用，偏偏讓封遷逃脫了。怪不得那天晚上孔嘉古那么憤怒，現(xiàn)在想起來，連我自己都想先給自己幾拳。

　　原本孔嘉古應(yīng)該是和封遷一同來圍剿李太太全家的，如今為了幫媽媽保護我而殘害隊友，事情還全部暴露在封遷眼里，一旦封遷向上報告的話，這是何等嚴(yán)重的后果！等待他的，也一定會是遭到黑名單滅殺組的全面殲殺！

　　不能這樣……孔嘉古舍棄全部身家來幫助我，我絕不能讓他輸。

　　也許孔嘉古說的是對的，接受李太太，把一切都告訴李太太母子，讓他們站在我的同一戰(zhàn)線上來，防止被各個擊破。如今也只能這樣，因為對方的情況仍不明了，而我，只能靠自己！

　　……我絕不會輸?shù)摹?p>　　*******************

　　回到屋里，李太太已經(jīng)把晚飯準(zhǔn)備好了。

　　“真好，李阿姨有這樣好的手藝，可惜我什么都學(xué)不會?！蔽艺f。

　　“怕什么，成家后自然慢慢就會了。”李太太笑道，“不過樓拉你什么家務(wù)都不會，應(yīng)該是你媽媽從沒有這樣做過吧？”

　　我尷尬地笑笑：“是啊。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

　　李太太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沉默了一下。

　　“李阿姨，”我忽然覺得心跳加快，手也發(fā)抖了，“李阿姨，你對我那么好，我——我以后可以認(rèn)你作媽媽嗎？我真的很想……成為你們的家人……”

　　李太太臉上現(xiàn)出驚訝的神色，昂緊張地盯著我一動不動，封遷好像完全沒有預(yù)料，也愣住了。

　　李太太一時竟接受不了，滿臉不自然的表情，連說話都結(jié)巴了：“……好，好啊……但是……為什么，突然，說這個事?！?p>　　我低下頭：“算了，我以為你會愿意的……我真傻?！鳖D了一下，我說，“不過，孔嘉古和我說過的。他說我讓愛孤獨，不值得同情。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這樣?！?p>　　“我當(dāng)然愿意！”李太太不自然的笑了，轉(zhuǎn)身去儲物柜拿酒，聲音竟帶了一絲哭腔，“真難得樓拉有這個心，太意外了。我還以為她會一直拒絕我。看來，是我贏了，今晚大家必須陪我喝一杯！只可惜那么好的事情，小孔偏偏不在?！?p>　　……對，是你贏了。在我和孔嘉古還有封遷的對決中，你和爸爸是最大的贏家。你們都是贏家，只有我輸?shù)脧貜氐椎住Ｖ挥形摇?p>　　心中突然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覺之間，眼淚竟撲簌簌落下來。

　　大家看到我哭了，全都沉默下來。李太太也開始抹眼淚；昂一聲不吭的吃飯，眉間竟有一股憂傷；封遷則低著頭，皺著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