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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里尋她千百度之農(nóng)婦篇

103.打算

  有紀三這個老手在,辦房契的事情很順利,高媛拿著新鮮出爐的寫著自己真實姓名的房契,心里百感交集。

  房契上寫的名字是“高媛”。

  在這個時空,大多數(shù)女子是沒有自己名字的,只有那些出身顯赫的,才會有自己的名字和姓氏,即便是嫁了人,也會被稱呼娘家的姓氏。

  可像高媛這樣的老百姓,沒出嫁之前被叫做誰的閨女,出嫁之后被喊誰的家里的,孩子大了就成了誰的娘誰的奶奶,能夠光明正大地使用自己名字姓氏的地方?jīng)]有一個。就連自家的戶貼上,寫的也不過就是個柴高氏而已。

  在“高媛”兩個字后面,還有一個短短的附注:夫柴文遠。

  高媛對于這四個字的附注很不滿,可這個時空就這樣,除非了死了丈夫的寡婦人家,戶主就只能是年滿十二歲的男性。若是柴文道滿了十二歲,他們家戶貼上的戶主一欄,就得改成他的名字了。

  這個重男輕女的該死的時代!

  高媛再次狠狠地吐槽了一番這個時代的不公之后,認命地買了一掛鞭炮,在正式入住那天在門口放了。

  置業(yè)喬遷是件大事,是要挑個黃道吉日的。紀三連這個都給包了,還順便說了說辦喬遷之禮的流程。高媛嫌麻煩,直接采取了最簡單的那一種:門口放掛鞭炮。

  遠親不如近鄰,這個時代的人是很重視鄰居之間的來往的。高媛很不習(xí)慣這個,好在柴文道和柴伐北把這件事情給包了,也不必準備什么禮物,只上門說幾句客套話就是。鄰居們一聽胡同里響起了鞭炮聲便知道,正中間的那家有了新主人。等新主人上門之后簡單一聊,才知道人家家里沒有成年男丁,是婦人當家,便熄了上門拜訪的念頭。家里有適齡男孩的,便讓孩子出面,沒有的就讓婦人上門,有個面子情也就是了。

  這樣的人家,最是講究深居簡出,還是避些嫌疑的好。

  高媛很滿意,她是真不會處理鄰里關(guān)系?,F(xiàn)代社會的人,有幾個和鄰居關(guān)系不錯的?除非都是拆遷戶。

  有錢不住東南房,這個院子的南邊只在角落里有間茅廁,卻是沒有南房的,只有高高的圍墻,緊挨著對面鄰居家的北房。高媛就把東廂房按照原本的布置,還是當成廚房兼柴房。西廂房安排給了夏竹和范誠旭兄弟倆,三間屋子隨他們自己分配去。高媛占了正屋東邊兩間,東里間是臥室,東次間是起居室兼書房。西邊兩間給了柴文道叔侄倆,西里間歸了柴文道,西次間給了柴伐北。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有了充足的錢財,高媛不想再把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謀生上,也把自己的文化追求堂而皇之地擺在了明處。東次間擺了三張書案,每人一張。

  最起碼,她得把常用的字認全了,還得練練毛筆字。她還打著回現(xiàn)代的主意呢,小和尚能把她送來,就能把她送回去,到時候一筆書法亮出來,肯定能閃瞎人眼。

  原主人留下的家具有限,一家子又忙忙碌碌了十來天,這才把家里的家伙什兒都置辦整齊了。

  夏竹一直很積極主動地幫忙,她甚至去打聽了掙錢的路子:給繡鋪里的人繡些手帕荷包,掙個手工錢。

  她細細地把打聽來的消息跟高媛說:所有的材料都是繡鋪里的,她只管拿來做就是。一張手帕能掙五文錢,她手快,一天能繡兩張手帕,這就是十文錢。能買十個饅頭不說,還不耽誤家里的活兒。最重要的是,她還能結(jié)余些繡線布頭,繡成荷包的話,一個就能賣十五文錢了。

  高媛對于她的打算很支持,還給她出了別的主意,比如設(shè)計些新花樣交給繡鋪,沒準兒也能有些錢掙。

  夏竹便真的跑到繡鋪問了問,回來就興致勃勃地說領(lǐng)了兩張帕子的活兒,開始了自己的掙錢大業(yè)。有了事情可做之后,她終于不再沉浸在悲痛的情緒里不能自拔了。

  高媛其實知道夏竹這些日子的去處的,她不僅去了繡鋪,還去找了晉中府的王通判。

  她可不是故意跟蹤人家啊,真是碰巧遇到的。

  高媛還記得,那個王通判的夫人,好像跟肅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沾些親的。夏竹已是走投無路,去找王通判家的夫人再正常不過。自己畢竟是個普通老百姓,能給他們口飯吃就不錯,若是想為范俊豐洗刷冤屈,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高媛遠遠地看著,見夏竹在門口央求了許久,這才讓人放進了門。不過兩刻鐘之后,就垂著頭出來,還不住地抹著眼淚,看來并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高媛見她走了一段路之后,就狠狠地擦了淚抬起頭來,扭頭沖著王通判家的大門呸了一口,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她回到家之后,就看到了領(lǐng)了繡鋪繡活的夏竹。

  夏竹再也沒有提過王通判家的夫人,高媛也就一直沒能搞清楚那家夫人姓什么。她把這件事情當成茶余飯后的話題跟柴文道叔侄倆講了,才知道通判這個官職吧,也不過就是個正六品,屬于低職官員。那位王通判前幾年就是個通判了,如今還是個通判,很顯然是個既沒有多大靠山也沒有多大本事的,對于給肅國公府平反這樣的大事,真的是無能為力。

  柴文道提醒高媛:“嫂娘,夏竹這個想法卻是要不得,別說一個小小通判了,就連當朝一品大員,都是不敢沾惹的。咱們家更是不能讓她給牽扯進去,要不然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p>  高媛這才意識到了還有自家的事情,可不,范俊豐的兩個兒子可是上過通緝文書的,現(xiàn)在可是活生生的在自家養(yǎng)著呢。

  “我這就找夏竹說說去?!?p>  夏竹一聽高媛說起王通判三個字,立刻知道了她的來意,紅著眼圈道:“柴娘子別惱,不是我忘了娘子的恩情,不管不顧地給娘子惹麻煩。我也知道這是大事,別說我一個丫頭了,就連夫人的娘家、三夫人的娘家、國公夫人的娘家這些清流人家,也是無計可施的。我也沒強求別的,只是想讓王家夫人給打探些主人家的消息,誰知道被當成了打秋風(fēng)的,幾兩銀子就給打發(fā)了出來。還一副施恩的面孔,說是不追究我的逃奴之罪,我呸!”

  高媛忙問道:“你沒把倆孩子的事情告訴他們吧?”

  夏竹道:“那是自然,倆小公子金貴,我豈會把他們置于險地?大房的人和我們向來不和,若是綁了倆小公子去,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的罪人?哪里有臉去見我家夫人?”

  停了停,又道:“我只是想著,柴娘子一個人養(yǎng)著倆孩子本來就不易,我手笨腳笨的,頂多就是掙幾個錢餓不死罷了,想讓倆小公子去讀書習(xí)武,卻是沒有法子的。娘子又說過,倆小公子要想辦戶貼,就得改名換姓,那豈不是丟了祖宗?也是不妥的。還是要想些別的法子才是?!?p>  高媛這才知道,敢情夏竹有大想法,便忍住不快問道:“你有什么法子?”

  夏竹道:“我想找陸家,夫人雖然找不到了,可倆小公子也是有外祖家的人,總不會把倆小公子扔下不管?!?p>  高媛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要想歪:“陸家在京城?”要不怎么把閨女嫁到肅國公府的?

  夏竹點頭:“對,小公子的外祖父,是太仆寺少卿?!?p>  太仆寺少卿是個什么官兒?高媛完全不知,她決定一會兒再去問問自家的倆孩子:“那你怎么找陸少卿?”

  夏竹眼睛里透出火來:“我本來是想讓王家給送封信的,誰知道見他們家唯恐惹禍上身,還是罷了。要是柴娘子允許,我想自己去京城?!?p>  高媛嚇了一跳,夏竹這么有勇氣?

  夏竹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反而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想了,小公子還活著的消息太過緊要,若是托鏢局送信,若是不小心遺失了,就是滅頂之災(zāi)。還不如我自己去京城,我一個丫鬟,認識我的也都是丫鬟。只要我自己不說,沒人知道我是誰。只要到了京城,到了陸家,自然有陸少卿做主,那可是小公子的親外祖父。”

  好吧,高媛尊重她的決定。范誠旭兄弟倆就是個隱患,是她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承受不起的。陸家是最好的選擇,既然肅國公府只是被抄家奪爵、發(fā)配邊疆,并沒有殃及九族,那陸家應(yīng)該還保持著原本的官職,庇護兩個孩子,還是自家的親外孫,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那你什么時候走?”

  夏竹展現(xiàn)出了從來沒有過的果斷:“若是柴娘子允許,我想過兩日就走?!?p>  “怎么走?你一個人,京城那么遠?!备哝聠枴?p>  夏竹笑了,就知道柴娘子是個心善的,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地接下了照顧倆小公子的事情。

  “我問了,可以跟著鏢局走,只要給人家些錢就成。王家給了我十兩銀子,盡夠了。”

  高媛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那你還接什么繡活兒?。俊?p>  夏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柴娘子帶我們回來的時候,一路上花費不少,我這一走,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過是想多掙幾個銅錢便是了?!?p>  想一想原先自己何曾把幾個銅錢放在眼里,如今就是連一張帕子的五文工錢也舍不得了。

  原來竟然已經(jīng)有了充足的準備,高媛突然覺得自己以前低估了夏竹的能力和魄力。

  “那好,兩個孩子我照看著,等你回來便是?!备哝碌溃贿^就是多養(yǎng)兩個孩子的事情,她還是養(yǎng)得起的。沒有夏竹在,沒準兒還能省好些口舌。

  夏竹突然跪了下去,沒等高媛反應(yīng)過來,就磕了一個頭,直起身子跪在當?shù)氐溃骸拔沂莻€沒臉沒皮的,見娘子心善就硬賴上了。娘子高義,救了我們的命,還給我們一個容身之所。娘子的大恩大德,我牢牢地記著呢。國公府雖然沒了,可陸家還在,我定會跟陸少卿好好地說了娘子的大義,必不會揣著明白裝糊涂,辜負了娘子的恩德?!?p>  高媛從來沒有被人這么感謝過,急忙扶她起來:“不必如此,你只管放心去,這倆孩子有我呢?!?p>  本來是怕夏竹不知高低深淺,胡亂行事惹禍上門,誰知道一番談?wù)撝缶椭懒诉@么個行動計劃,高媛也覺得事情的轉(zhuǎn)向令人很無語。好在夏竹去京城這件事情,對于柴家來說是件好事。哪怕是萬一她一去不復(fù)返呢,留下兩個孩子,沒有她在一旁灌輸仇恨,高媛也相信自己能把倆孩子的三觀給養(yǎng)正了。

  復(fù)仇也好,平反也罷,那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嗎?更何況范誠旭兄弟倆要面對的,并不是一般的仇人,而是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

  在這個大夏朝,皇權(quán)的地位極高,皇帝和臣子之間的關(guān)系,被三綱五常牢牢地限制住了。所有臣子若是抱起團來跟皇帝死磕,可能皇帝會占下風(fēng);可若是一個乃至幾個臣子跟皇帝死磕,那就是妥妥的找死了。

  高媛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孩子,到時候為了這個把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搭進去,還會牽連到自己。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賠本買賣,是打死也不能干的。

  夏竹堅決不要高媛給的錢,說有十兩銀子在手足夠了。晉中府也有鏢局,只要找個去京城的隊伍跟著便是,她就一個人,五兩銀子支付了鏢費之后,還能剩下五兩銀子路上花銷。

  “那你住店吃飯不得花錢啊?”高媛無奈地問,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夏竹這么犟呢?

  “大通鋪,一個晚上也不過十幾文錢罷了,吃飯更便宜,我一天連十文都用不了?!毕闹裥Σ[瞇地道,“再說我還有些銅錢呢。”

  話雖如此,夏竹離開的時候,高媛還是收拾了一個小包袱給她,里頭是自己沒穿過的一身薄棉衣。

  “拿著,這天越來越冷了,萬一路上變天怎么辦?”

  夏竹這才接過來,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頭上了鏢局的馬車。馬車里已經(jīng)有了幾個人,都是跟著鏢局去京城的。

  高媛看了看鏢局的旗子,居然還是認識的,正是路上遇到的那家虎威鏢局。下意識地去找鏢頭,可不就是于長青?看來他們是把鏢送到地方了,這是趁著回京城的時候順帶掙些銀子。

  高媛不想讓于長青看到自己,夏竹雖然涉世未深,可好在知道自己此行事關(guān)重大,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去的。

  再說,人家于長青是走南闖北慣了的,沒準兒根本就不會打探消息的。不是說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嗎?這種老江湖,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強烈的好奇心吧?

  揮手告別,高媛低頭看著戀戀不舍的范誠旭兄弟倆,一手牽了一個,做出一副開心的模樣來:“走,今天帶你們吃好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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