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的六月末、七月初,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
這一個月里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余的大多時候夏顏幾乎都待在了劉掌柜的酒鋪里,開始了果酒的“釀制”。
這個月份成熟的水果,除了首選葡萄之外,自然還有很多種類的水果,經(jīng)過了一番篩選,最后確定為葡萄、柑橘、梨子、香蕉這四種。
即是生意,夏顏自然事必躬親,只有果酒賺了錢,才能實現(xiàn)五五分成,有了這基本的流動資金,對于遠赴勁州之行,心里也稍稍有些底氣。
至于這制作過程,夏顏自然得把宋漓叫上,畢竟臨州今后的生意終究還是交給宋漓一人打理。
即是合作,自然分工明確,既然配方在手,自當由夏顏來負責“釀制”,劉掌柜負責食材的采購與銷售。
至于定價,分攤一斤果酒成本的兩倍即可,若是增長到了“千金難求”之境,也沒幾個人喝得起。
隨后,劉掌柜派人去采買了當季的新鮮水果,一并清洗干凈,再由夏顏和宋漓兩人進行分配,“秘方”畢竟不能流入外人手中。
這些果酒的制作過程大同小異,只有葡萄酒的稍稍不同。
首先選用新鮮的葡萄,經(jīng)過清洗、晾干、除梗破碎、裝壇(2/3壇),然后加入少量的糖,不用再倒入烈酒,最后封壇,這炎熱酷暑的天氣放置半個月便可飲用。
她們兩人每天早上從酒樓出發(fā),晚上天黑了才返回,天天來來回回的折騰,陸陸續(xù)續(xù)的堅持了半個月之后,宋漓開始有些吃不消了,可夏顏卻還能保持著一副精力充沛之態(tài),好似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原本一個月的活兒,夏顏這緊趕慢趕的終于控制在二十天之內全部完工。
這時,前面最早釀制的那一批葡萄酒都已經(jīng)釀造完成,正好可以開壇試酒,隨后準備售賣。
……
有了第一次的試驗結果,夏顏自然不擔心這次的成品,對于宣傳也不用擔心,因為在夏顏釀造的過程中,早已交代劉掌柜做好了走街串巷的大肆宣傳。
在最后一天最終完工之時,夏顏讓人細數(shù)了一下,所有的果酒(50斤裝)加起來正好有2000壇,全都寫上封壇的日期與酒名,依次排開,放置于露天的后院。
當初就是考慮到這么多酒壇子,若是全都安置于屋內,搬來搬去費時也費力,而且這些果酒在發(fā)酵的過程中還要定期攪拌,如此一來倒不如直接擱置在露天的后院。
不過,避免果酒直接被太陽暴曬,溫度過高也影響了效果和口感,夏顏還讓劉掌柜找來厚質的布料,蓋在了上邊兒。
臨州城作為一個農耕時代的城市,整個城區(qū)的人口大概有30萬之多,若是加上郊區(qū)附近的鎮(zhèn)縣,估計得有個40萬左右。
在古代城市的發(fā)展史來看,這種程度的人口密度已經(jīng)算是發(fā)展較好的了,如此一來,這購買力也不算太差,當初酒樓試驗的香薰蠟燭和桃花面膜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明日一早,第一批釀造完成的那二十壇葡萄酒,若能出現(xiàn)滿城哄搶一空的景象,那就再好不過了。
若是如此,接下來只要按照果酒封壇時間的先后順序,慢慢揭壇售賣即可。
為了能夠保證后續(xù)的果酒能夠接上熱潮,還得繼續(xù)大批量釀制。
此次在選料上,除了原有的水果種類,后邊陸續(xù)成熟的還有新鮮的石榴、蘋果、山楂、橙子、柚子也可選用。
在夏顏正期待著果酒能夠出現(xiàn)“萬人空巷”的哄搶場面之時,卻收到了慕林川讓俞劍聲捎來的一封簡短的書信:
“勁州一切已安置妥當,只待君前往。”
夏顏疑惑的看著這封書信,除了這一句簡單的話語,后邊居然什么都沒了,即使附上一個詳細的地址也行吶?
夏顏合上信件又遞給了俞劍聲,詫異的問道:“就這樣,沒了?”
見狀,俞劍聲茫然無措的接過信封,回復道:“恩,王爺已打理好一切,讓屬下前來請您與宋掌柜一同前往?!?p> “你先回去復命,我們晚幾天再出發(fā),最遲月底抵達。”
延遲幾天出發(fā),夏顏是想親眼目睹果酒銷售的整個過程,而且有她在場坐鎮(zhèn),售賣的效果也會不一樣。
況且宋言還需安排一下酒樓的一切事務,一直以來這些事情都由他獨自一人操持,可從今以后,酒樓的一切全都得交于宋漓一個人,這么重的膽子,也不知她是否能夠勝任了。
只是她一個柔弱的女孩子,雖精明能干,可就是心地太過于善良,夏顏還真有些不放心。
“這個……”
夏顏的決定倒令俞劍聲有些手足無措了,隨即拱手行李道:
“屬下不敢擅自做主,既然王爺已經(jīng)交代,我必定親自護送?!?p> “有老傅在,你不用擔心?!?p> “……”
見俞劍聲還是不肯同意夏顏的決定,隨即又安慰道:
“沒事的,不用過于擔心,若是害怕上次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你就派幾個暗衛(wèi)隨行不就得了?!?p> “好吧……”既然夏顏已經(jīng)決定,俞劍聲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
待夏顏完結了酒鋪的所有事項之后,又與宋言安頓好酒樓的相關事宜。
臨行前,還特地請了所有與酒樓有聯(lián)系的“相關之人”前來赴宴,就當是踐行,正好也借此機會為宋漓鋪路。
原本酒樓所有的伙計加起來都已經(jīng)滿滿當當?shù)膬勺廊肆?,如今再加上林府一家,還有永盛鏢局的孟師傅和鏢局的眾人,以及陸玉華一家,自然還有酒鋪的劉掌柜與他的得力助手們,最后自然少不了最早認識的魚屋柳掌柜。
整個酒樓的大堂,可謂是熱熱鬧鬧的坐滿了六桌人,此時不管主人還是下人,全都落座于桌前,享受著這個難得的相聚時刻。
在晚宴開始前,夏顏與宋言兩人一起舉杯敬在場的各位,無論感謝也好,懇求也罷,總之是好話說盡,其實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酒樓與宋漓。
而在場擁有話語權之人莫過于臨州城的父母官林一城林大人了。
“顏公子請放心,除了我這無知的小兒,我想沒人敢來找酒樓的麻煩,今后若是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
坐于身旁的林域,聽到自己的親爹當場這么損他肯定不依,于是打岔道:
“你這老頭怎么說話呢,我和顏公子已經(jīng)成為了朋友,自然沒理由再找酒樓的麻煩了,是吧?”
見著林域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夏顏也只能附和道:
“那是自然,今后,還請林少爺多多關照才是。”
突然被人重視自然高興,只見他洋洋得意般毫不客氣的回道:“好說,好說?!?p> 他這手握實權的老子還沒發(fā)話,林域倒是搶先應下了,不過,他這毫無心機之人倒是爽快,若真有此人的幫助,沒準臨州城的地痞流氓從此不再光臨此地。
隨后,眾人又繼續(xù)喝了幾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開始聊天,在夏顏剛剛吃完碗里的米飯,正準備喝些清湯之時,陸掌柜起身單獨敬了夏顏一杯酒:
“感謝顏公子肯收小女為徒,鄙人在此與玉華一起敬顏公子一杯?!?p> 陸炳說著話拉著陸玉華與之一起,爽快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才剛剛喝了一杯,陸玉華好似有些不盡興般又滿上了酒杯。
“這一杯,我單獨敬師傅,感謝您給我一個學習的機會,這段時間跟著師兄們一起學到了很多,所以,謝謝師傅?!?p> 見著陸玉華滿心感激的一飲而盡,收了這么一個女徒弟,夏顏還挺欣慰的,也許,她還真適合做自己的“接班人”,如此說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提到這女徒弟,想著她們第一次見面之時,夏顏對她可以說是印象深刻,至少她們的性格大致相同,最重要的是品性相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可對于拜師一事,夏顏仍有不解。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在臨州城做你的大小姐豈不是更好,干嘛非得跟我一起前往勁州吃苦呢?”
原本,夏顏是想聽陸玉華說句實話的,可不料陸炳忙著答道:
“顏公子此言差矣,能跟在您的身邊,那是她的榮幸?!?p> “可話又說回來,陸掌柜真舍得把她留在我身邊做事?”
想到這位陸小姐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家庭,生活的一切還有老媽子與丫頭伺候,也不知她是否可以適應今后獨立的生活方式。
“顏公子可是位憐香惜玉之人,又豈會舍得讓玉華吃苦呢,您說是吧?”
若依陸炳之言,莫非有意把他的女兒留在夏顏身邊?
一想到此,夏顏不禁露出一絲詫異的笑顏,可她并不是真正的“顏公子”?
況且,關于夏顏的底細,陸玉華已全然知曉,就在她拜師之后,夏顏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她,作為酒樓的一員,自然沒必要隱瞞下去。
然而這張桌子上的眾人自然也明白陸炳的言外之意,夏顏也只好隨眾人一起“呵呵”,一笑回應。
“承蒙陸掌柜信任,在下自然不會苛待我的好徒兒了?!?p> 說話之余,眼神猶如閃爍著萬丈光芒那般,滿懷激情的故意盯著陸玉華。
這陸家兩位老人自是高興得不行,只是林府的這兩位老人不樂意了,尤其是全程拉著一張黑臉的林夫人,她這心里所有的盤算,如今卻被自家姐姐(陸夫人)“半路截殺”。
可這林家小姐卻毫不在意她父母為她盤算的這一切,一心只想著坐在她身旁的言哥哥,今晚的座位是夏顏故意安排,就算是給林悅吟一個接近宋言的機會吧!
因為從今往后,想要再見一面,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兩三年以后,若是在此期間她嫁人了,那便是一輩子。
夏顏雖知宋言心意并非在此,可她不忍心看到癡情的林悅吟此生留有遺憾。
一番嬉笑過后,夏顏抬手輕輕拉了宋言的衣服示意他,讓他陪著身旁的林小姐喝一杯,也算是了了人家林姑娘的一番心愿。
……
人生每一次的離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又或是此生再也不見,所以,每一次的分別,夏顏都會認真與之好好道別。
翌日辰時,送別的隊伍已經(jīng)把酒樓的大門全都給圍住了。
可街邊遠處站立的林悅吟還是那般耀眼,她的存在瞬間就抓住了夏顏的眼球,她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宋言,隨即拉著他說道:
“你瞧,眾人堆里最亮眼的那個人,人家既然來了,你也該有所表示不是,趕緊的,早去早回?。俊?p> “我……”
宋言有些猶豫,他似乎沒什么要與她說的,可最終還是擰不過夏顏,顯得有些不情愿的朝著林悅吟走去,開口就直接問了一句明知故問的話語:
“你怎么來了?”
“我想送你一程,經(jīng)此一別也不知……”
余下的言語,即使林悅吟說不出口,宋言也心知肚明,隨即趕緊轉移話題,說道:
“好了,趕緊回去吧,等下林大人知道了又要說你了?!?p> “沒關系,他想說什么都隨他好了?!?p> 這次,林悅吟卻不似宋言印象中那般乖巧懂事,又或是沒以前那般順從了,只見她表情淡然從容,不禁脫口而出:
“你變了?!?p> 聽到宋言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語,林悅吟滿懷期待的眼睛,仰著頭尋找與他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輕聲反問道:
“是嗎?”
“恩……”
一番點頭回應之后,宋言稍稍停頓了會兒,最后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一直被他憋在心底的話:
“既然此生無緣,只愿來世不見……保重。”
說話之時,宋言眼神深情的盯著林悅吟滿含淚水的雙眼,不忍心抬起自己的右手,本想為她拂去臉上這第一滴落下的眼淚,可又不想讓她誤會,只能讓這稍顯木訥的右手懸在半空中。
宋言雖說對她沒什么感覺,可此時特定的情境之下,又豈能不受影響,人心都是肉長的。
對于林悅吟,他多多少少還是心存愧疚,更多的卻是無奈和不忍心,可他把這一切都歸為“命運的捉弄”。
不管宋言有多少不忍心,最終還是要面對接下來的離別,趁林悅吟眼淚決堤前趕緊轉身離開,不讓對方抱有最后的一絲希望。
即使聽見身后之人低聲嘶喊他的名字,又或是只有她一人才會呼喚的獨特稱呼——“言哥哥”,他都毅然決然徑直前往馬車的方向趕來。
當他回來之時,正逢夏顏緊抱著宋漓,兩人一副難舍難分的樣子,卻被身旁的珍兒打趣般笑道:
“這顏公子和小姐此番情境,倒像是新婚夫婦的離別場面?!?p> “就你喜歡胡說?!毕念伔砰_擁抱的雙手,隨即捉弄她一句:
“那個顧云吶,你就不用去了啊,留在臨州城吧?”
聽到夏顏故意喊了一句顧云,珍兒立馬擺手拒絕道:
“別啊,我錯了還不行嘛,我錯了,請求顏公子原諒?!?p> “誰讓你嘴巴不饒人了?”
“嘿嘿……我知道錯了?!闭Z閉,珍兒隨即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卻惹來夏顏的憋笑。
剛剛見著珍兒一陣“苦苦哀求”的模樣,原本沉浸于離別不舍之情的眾人,也逐漸露出了笑容。
隨著眾人一陣陣的嬉笑,夏顏轉身走向了身后的孟禾,隨即又是輕輕一擁,并于他肩膀處輕語道:
“這個酒樓以及阿漓,都交給你了啊,你可真得好好的替我們看著,尤其是阿漓,她是個好姑娘,我想你懂的?!?p> 孟禾拖長了發(fā)音,似乎有些勉強的在夏顏的耳邊回了一句:“好,都聽你的?!?p> 隨后,夏顏輕輕放開被她擁著的孟禾,稍稍后退一步,又補上一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不曾想孟禾居然當場反悔了,攤開雙手嬉皮笑臉的回道:
“看住死物,這倒難不住我,可這人是個活物,恕我無能為力?!?p> 得到如此一句“無能為力”,夏顏一把拉住宋漓,把她揣到孟禾的面前:
“若她是你未來的媳婦呢,這下總該可以了吧?”
“你胡說什么呢?”對于夏顏大膽的提議,宋漓自然不好意思了。
“給你相了個帥氣的相公,就看你有沒有能力拿下嘍?”
“你就知道拿我開玩笑?!?p> 宋漓啥都好,就是在感情這方面太磨嘰了,不如陸玉華直接,也不如珍兒爽快。
夏顏都已經(jīng)幫到這地步了,若她還沒醒悟的話,那就是徹底沒戲了。
這孟禾,雖說是酒樓最帥的,可他身上潛藏著一股桀驁不馴之氣,就是那種痞帥痞帥的感覺,而這種獨特的魅力,估計見到他的小姑娘都會被之給迷住。
“這媳婦我都給你找好了,覺得怎么樣啊?”
“呵呵……這可說不準。”
“那你要怎樣???”夏顏一臉壞笑的迎了上去。
“給我釀酒的配方?!?p> “呵~口氣不小吶,想要配方呀,好啊,我已經(jīng)交給阿漓了,你自己想辦法找她要吧,呵呵……我走了啊?”
話音未落,夏顏又向隨行之人喊了句“走了”,這同行之人拿著行李,不舍離別般踱步前行。
所有人的行李,有的放置于馬車內,又或是背在后背,還有的掛于馬匹的馬鞍兩旁。
總之,待他們準備妥當,隨著傅云帆的一聲“駕”,馬匹以及馬車,這才緩緩離開了這個被夏顏稱之為“短暫的家”——臨州和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