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函驍才知道,在鬼丫頭的夢中,伶伯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醫(yī),伶伯母看起來是典型的賢妻良母。
一家人平日里居住在山頭須吳村,過著恬靜安逸而美好的生活。
函驍本以為在伶妍的夢境中會瞧見富麗堂皇的宮殿,而她是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又或者是王室貴族。
沒承想伶妍最深沉的夢境中,她竟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原來,鬼丫頭是這般毫無追求!
函驍不解她的夢境怎能是她從未涉足的人間呢?簡直不可思議!
自從函驍?shù)牡絹?,伶家多了一張嘴,雖然供應(yīng)得起,奈何小伶妍見爹娘極寵函驍,心意難平。
比如氣氛和諧的餐桌上,伶母夾起一塊肉就往函驍嘴里塞。
“驍兒多吃點。”
伶母柔聲細語,看著函驍?shù)纳袂槌錆M了愛惜。
平生第一次,函驍對自已軟乎乎的外表十分滿意。
可惜一旁的鬼丫頭看著他那得意的模樣簡直火冒三丈!沒過一會那雙晶瑩透亮的杏眸就籠過層層水霧。
“好孩子,吃個飯怎么還哭起來了?”
伶母又趕緊轉(zhuǎn)向嚎啕大哭的鬼丫頭,幫她抹去玲瓏剔透的淚珠,還不忘給她喂飯。
一旁的伶父依舊滿目嚴肅莊重,而函驍則是一派僵冷。
鬼丫頭為何要哭?
然而,伶母又在不經(jīng)意間為函驍夾了塊醬醋魚,那可是鮮潤多汁的魚肉!還是最后一塊!
看著伶妍那堆滿委屈的臉蛋,函驍忽然明白了,他輕輕推開伶母的手腕,示意她留意一下被冷落的鬼丫頭。
他為何要跟個小娃娃計較呢?函驍對自己的寬宏大度甚是滿意。
然,他只是擔心自己怕是要被長久地困于夢境中了。
薄暮微冥,晚煙四起,環(huán)抱似屏的竹林沙沙作響,隱隱搖曳,清靈山泉汩汩流淌。
片片碧葉飄落于溪水,猶似江頭的孤舟,搖擺不定。
顆顆丹紅朱果點綴于枝頭,隨著微涼的晚風緩緩舒展。
一望而去不見邊際的黑麥草筆挺著腰桿,卻又如那輕吟詩曲的老者,搖頭晃腦之間贊頌著春意盎然的悠悠道意。
彎月藏匿于秀色可餐的山頭后方,明凈如洗的夜幕繁星無數(shù)。
小丫頭坐于屋外的木椅上,水瑩瑩而又晶燦燦的杏眸緩緩流淌出心底的純凈。
函驍也爬上木椅,和她一起坐著。
可是鬼丫頭卻好像沒看到他一般,仍舊專注于皎皎星辰。
異世大陸的天空從未有過繁星,時至今日,函驍才明白那漫天的星辰能夠指引前路。
函驍不禁感嘆:這樣令人陶醉的夢境,鬼丫頭何時才能出去呢?
爹娘恩愛,四周山清水秀,村子周邊又不缺玩伴,日子恬靜安穩(wěn)。
然,鬼丫頭并非一直如此乖巧。
比如究竟是誰爬上樹摘果子,簡單至極的問題,竟然被鬼丫頭看做登天難題。
“誰想吃果子誰就去摘。”
小函驍環(huán)抱著雙手,擺出公子架勢,滿目篤定。
“不行,必須你上去?!?p> “憑何?”
“因為我上不去?!?p> 還真是讓人難以辯駁,函驍思量著,為何伶妍這死丫頭小時候還這般霸道?
“不去,想吃果子的又不是我?!?p> 小函驍雖然比伶妍高出一個額頭,但終究也是個孩童,他函驍可不想冒這等風險,只打算和伶妍繞彎子。
“自力更生,你自己去?!?p> “那你不要后悔?!?p> 小伶妍滿目陰沉,杏眸中的漫散著熟悉的冷芒,令函驍心頭一顫。
她又有何鬼主意?
不遠處,伶母抱著跨籃漫步而來,機靈的小丫頭自然也是瞅見了娘親前來。
霎時,伶妍自顧自地狠狠往地上一跌,膝蓋直直磕到石子上,隔著衣群仍舊鮮血直流。
恰巧,伶母只瞧見抱著雙手滿臉鄙夷的函驍與地上呱呱直哭委屈兮兮的伶妍。
“伶兒!你怎么啦?”
伶母急聲上前,將伶妍從地上抱起來,這才瞧見她身上的傷痕,疼惜不已。
“驍兒,這怎么回事?”
小函驍正欲辯解,伶妍嘴快搶了先。
軟軟糯糯的伶妍攀上娘親的雙肩,水光朦朧的眸子溢滿了急切。
“娘親!你不要怪驍哥哥!是伶兒不聽話想爬上樹給哥哥摘果子吃,結(jié)果摔了下來嗚嗚嗚?!?p> “都是伶兒的錯!”
函驍?shù)芍飯A的紫眸,面龐上盡然是詫色,何時變成是他想吃果子了?!
“驍兒?此事是真的嗎?”
伶母微微蹙著眉環(huán)抱著小伶妍,直直審視著函驍。
然,函驍還未開口又被堵住了嘴。
“好了,我明白的,不用多言了。身為兄長竟然不以身作則還肆意妄為,讓妹妹犯險,今晚罰你不許吃晚飯?!?p> 伶母抱著鬼丫頭離去了,函驍還能瞧見攀在伶母身上的鬼丫頭喜形于色,簡直得意忘形。
函驍不解:難道他臉上寫著他是壞人,他死有余辜嗎?
可這鬼丫頭也太狡黠了!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一個三歲半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心機?
真是人心險惡?。?p> 有幾次,函驍也想與小伶妍理論幾番。
“我比你年長,你這是對兄長不尊敬!”
“兄長?哼!你做夢吧!打死我也不會喚你為兄長的!”鬼丫頭伶妍給函驍比著鬼臉,活潑可愛。
“呵,上一次是誰喚我驍哥哥?”函驍一聲冷笑。
“那是意外!還不是為了裝給娘親看,”鬼丫頭上翻著眼皮“下次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函驍終于明白了:他犯不著在這虛無縹緲的夢境中與一人小鬼大的死丫頭斤斤計較,更不用大動肝火。
當然伶妍也并不是一直如此,鬼丫頭的一顰一笑之間總是飄散著自然而然的靈氣,函驍自認從未見過這般開朗的伶妍。
也許,她本就不似表面上那般冰冷,在夢境中,她最深沉的心底,她宛若一縷清淺明麗的陽光。
韶華易逝,光陰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函驍已經(jīng)長成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了。
他每一天都在長大,心中難免冒出一陣欣喜。
很快他就能變回原本的模樣了!
伶妍亦是如此,這個十歲半的丫頭頗有些含苞待放之感。
明眸皓齒,雙頰略顯桃色,時常衣著翠綠薄襖,腰系銀絲軟煙羅,巧笑嫣然,自帶一股輕靈之氣。
函驍在伶家也有自己的隔間,伶父伶母十分恩愛和睦,但白日里伶父總是需要出診,看不見人影。
函驍儼然擔當起了亦兄亦父的角色,而伶妍也未曾意識到,她常常跑去函驍?shù)姆块g。
不管函驍在做什么,她總是要打擾他幾分才滿意,函驍也才知曉他們異世大陸的靈女竟有這般任性的一面。
然,她的某一些秉性確實從始至終未曾改變過。
又一日,日落云煙,橙日隱隱埋于起伏連綿藏青色的山巒后方。
然,山坡上卻傳來孩子的踢打聲,一群高大的孩子圍著倒地抱頭的孩子。
既有拳打又有腳踢,可那地上的孩子始終不還手!或者說是根本無無力還手!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
鬼丫頭連奔帶跑急急從山坡下方趕上來,徑直穿過那群大孩子,其中一些男孩比她高出不少!
“你們在做什么!不許打他!”
伶妍張開雙臂擋在函驍前面,奮不顧身!
男孩子們見跑來是個黃毛小丫頭,更加嗤笑起來。
“小丫頭,我勸你不要管我們,那個死家伙偷了我家的豬還死不承認,這與你無關(guān)吧?”
“笑話!函驍出身世家公子,何種世面沒見過?怎么可能會惦念你家那頭野母豬?!”
“世家公子?”一男孩吹著鼻頭嗤笑著“哪家的公子???這么窩囊?”
聞言,剩下的男孩們也開始笑起來。
“等等!她好像是山頭伶家的姑娘!”
一男孩忽然定眼瞧了瞧伶妍,大驚失色。
山頭伶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夫,據(jù)說伶父年輕時也是武功蓋世,伶母也是俠女出生,那么他們的女兒應(yīng)當也該忌憚幾分。
而且,他們的想法似乎被伶妍看穿了似的,伶妍伸起拳頭擺出蓄勢待發(fā)的架勢。
那些男孩面面相覷,看樣子這丫頭也習過武?
一膽小的孩子跑開后,其他的孩子也四散逃去了。
伶妍趕緊將地上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的函驍扶回家了。
其實伶妍根本不會武,興許是爹娘不愿她再次卷入江湖紛爭,伶父伶母從未傳授給她武功。
至于函驍,他是收養(yǎng)的義子,畢竟不是直系血脈,教他習武多有不便。
“你怎么不會反抗?”
鬼丫頭看著臉上又青又腫的函驍,滿目擔憂。
他不是不會反抗,實是沒能想到夢境也能如此真實?
除此,這一次他是被陷害偷東西,好一出舊戲上演!
千年前他也被如此這般陷害過!
興許這讓他憶起了童年往事的陰影,又可能是那群野孩子對他拳打腳踢時,他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不行!趁娘親沒回來,我得趕緊幫你處理好!”
可惜鬼丫頭平日里不學無術(shù),伶父醫(yī)術(shù)極高,她卻對學醫(yī)毫無興趣。
因此,她翻箱倒柜都沒能找到她需要的草藥。
“是小薊。”
函驍看她那焦急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一句,原來還是函驍勤奮好學。
“是不是很疼呀?”
鬼丫頭搗好草藥后遲遲不敢狠狠涂抹。
此一句卻又讓函驍?shù)挠洃洿┰角?,怎會疼呢?p> 其實千年前他早已麻木……
一上晴天
幽虛系列很長,函驍?shù)耐犟R上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