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源到了立陶宛境內(nèi)立刻撥打了文家和文財?shù)碾娫?，但是文家的已?jīng)關(guān)機，文財?shù)膭t是一直無人接聽。普源馬不停蹄趕到文家在郵件里留下的住址，他反復(fù)敲門卻無人回應(yīng)，問了問鄰居都說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到這兩個年輕人了。普源心說不好，這倆人看來肯定是被里奇囚禁了，里奇就喜歡這樣要挾別人，當(dāng)初自己就被里奇綁架過。普源決心打電話和里奇挑明，當(dāng)他一邊下樓一邊在通訊錄里找電話的時候，一個男人迎面上了樓，在普源身后敲了敲文家兄弟的房門。普源立刻回過頭，目光和那個男人相對，這人穿著帽衫，面露善意。

　　一小時后，兩個人坐在了咖啡館里，帽衫男看著普源，普源則低著頭看著桌上的咖啡，雙眼通紅沉默無語。他一直認為普源就是文家的父親，因為當(dāng)他說文家在自己的車里被人打了五槍之后，普源就像失去了親兒子一樣痛苦不已，雙腿癱軟在路邊失聲痛哭。就在半小時之前，帽衫男才勉強把哭坐在地的普源拉進車里，現(xiàn)在在公共場所帽衫男有點害怕普源再次崩潰。

　　“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你是文家的父親嗎？”

　　普源搖了搖頭。

　　“額，不是？那你為什么……你和文家是什么關(guān)系呢？”

　　普源一聽到文家這個名字心里就被扎了一下，他皺了皺眉，努力讓淚水憋在眼眶里，抬起頭猛喝了一整杯咖啡，然后用紙巾擦了擦臉，連續(xù)做了三個深呼吸。

　　“你可以叫我PU，這是我的姓氏。我和文家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是他曾經(jīng)的經(jīng)紀人，是他的朋友?！?p>　　“哦我知道了，很抱歉剛才那么直接地告訴你這件事，我也非常遺憾，文家是個非常棒的小伙子，我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慘劇?！?p>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實話我目前也不知道真相。出事那天晚上我和他約了見面，離開的時候我提出送他回家，但是在半路上快到我家的時候，他說感覺有人跟著，就讓我先下車，他自己開回去，讓我明天來他那里取車。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有人盯著他，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我覺得應(yīng)該聽他的建議，于是我就先下車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從警方通報的消息得知他在住處附近被人槍殺，現(xiàn)在正在立案偵查，但是據(jù)說還沒有嫌疑人?！?p>　　“怎么會連嫌疑人都鎖定不了？出事現(xiàn)場沒有監(jiān)控嗎？”

　　“這里大部分路上都沒有監(jiān)控，你也看到了即使是白天車流量都很少?！?p>　　“你知道有人總是盯著他，那你知道那些人是誰嗎？”

　　“文家說是俱樂部的人，名義上是助理，其實就是盯梢的監(jiān)視者?！?p>　　“兇手會不會是這個助理？”

　　“不是，他有那晚的不在場證明?！?p>　　“所以出事當(dāng)晚跟蹤你們的人不是平常那些人?！?p>　　“有可能。”

　　“那你今天來他們家是做什么？”

　　“其實不止今天，我知道出事的當(dāng)天就來了，我知道他有個兄弟文財，我想找到他說明一下情況，也想確認一下他的人身安全。但是他好像不在那里住了，我每天都來，從來沒有人開門。”

　　“告訴我，文家到底惹上了什么仇人，他找你這個記者談什么事情？”

　　“普先生，這個我恐怕不能告訴你?！?p>　　“你必須告訴我！死的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我的同胞！這不是什么意外事故，而是蓄意謀殺！我必須找到真相！”

　　在普源的強烈要求下，帽衫男說出了文家告訴他的所有事情，包括毒品交易、假球交易，這里面文家有些說的深有些說的淺，文家答應(yīng)找齊證據(jù)后交給記者曝光并且主動自首，但是兩個人的計劃還沒施行幾天，文家就慘遭不測。帽衫男一方面感動于普源的真誠，一方面也想盡早從這件事里脫離出來，盡管他曾經(jīng)在文家面前表現(xiàn)的像個伸張正義的戰(zhàn)士，但是真正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他就恢復(fù)到了本來的常人面目。于是帽衫男說出實情之后，又交給了普源一個U盤，這里面是文家收集到的所有證據(jù)，這是出事那晚帽衫男臨下車之前，文家交給他的。也許文家當(dāng)時就有不祥的預(yù)感，才讓這份證據(jù)保存了下來。

　　普源勸說帽衫男完成文家的遺愿把證據(jù)拿給警方伸張正義，但是帽衫男跟普源說自己當(dāng)初只是為了抓大新聞，并非想要替社會除害，現(xiàn)在出了人命，可見對方不僅心狠手辣，還是有組織有預(yù)謀，自己一個小記者無力改變什么，也不想卷入其中，所以拒絕了普源的請求。普源內(nèi)心為文家所托非人感到不值，但是也理解帽衫男的心思，他今天能跟普源交實底還把證據(jù)拿給普源，這至少算誠實善良。普源知道多說無益，也不想再為難帽衫男，于是告訴他可以就此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普源找到一處網(wǎng)咖，打開了U盤的內(nèi)容，里面還沒仔細整理過，有文檔有照片有音視頻，普源每一個都打開看一遍然后仔細分類，花費了一個下午把所有內(nèi)容分成了兩部分，其中關(guān)于毒品交易的證據(jù)最多最全，已經(jīng)完全可以交給警方受理了，而關(guān)于假球交易缺少直接證據(jù)不足以扳倒里奇。普源把所有內(nèi)容上傳到自己的郵箱里，然后把假球交易的內(nèi)容從U盤刪除，只剩下毒品交易的證據(jù)，普源打定主意要去交給警方，至少先把這批王八蛋繩之以法。普源當(dāng)然希望這件事能由文財來完成，但是文財如人間蒸發(fā)一般完全無跡可尋，普源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找里奇，他決定先把毒品的事解決掉，看看事態(tài)發(fā)展。就這樣，普源在這個晚上走進了警局。

　　普源從警局出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早上，這里空氣清涼，大街上還處在安靜的狀態(tài)，普源做了該做的事情終于感到了些許輕松，昨日滿溢的傷感也暫時得到了部分抵消，普源拿出手機拔通了吳小雅的電話。昨天他強忍著悲痛隱瞞了實情，今天他想在眼淚還沒準備好的時候搶先把真相告訴吳小雅。

　　晚上將近六點的時候，黑毛提著一個棕色紙袋，從地鐵站出來拐入旁邊的街道。拐角處的報攤上，一個老頭正在把今天剩下的報紙打成捆。旁邊的現(xiàn)代車上坐著兩個正裝男子，副駕駛上的那位正探出頭，伸出左手遞零錢。司機一邊盯住右拐的黑毛，一邊對著右手的對講機說道：“各單位注意，我是三號，目標(biāo)出現(xiàn)?！?p>　　黑毛在穿過一條街后停了下來，在站牌等一輛巴士進站。站外第三輛黃色的士的司機隨即拿起對講機說道：“我是四號，各單位注意，目標(biāo)出現(xiàn)。目標(biāo)在人行道上。目標(biāo)準備進站?！?p>　　現(xiàn)代車隨即駛向下一個岔口，右轉(zhuǎn)之后繞到了車站后方。車站樓道口，一個身穿制服的警衛(wèi)背對門站著，對面大廳的窗玻璃上反照出大門的景象。警衛(wèi)的右耳裝著一個助聽按鈕。黑毛走入大門，進了大廳。警衛(wèi)的頭稍稍左傾，嘴角左邊朝制服上一個方形微凸低語道：“我是七號，各單位集合?！?p>　　現(xiàn)代車上的兩人隨即下車，潛入東門。的士司機守在西門，站前的一輛藍色現(xiàn)代車上同時下來四人，兩人守住正大門，另外兩人分別去東、西大門匯合。戴著助聽器的兩個行李員也從登記處移步后門。

　　一個身穿白襯衣的售票員從柜臺撤出，慢慢走了過來。售票員從身前經(jīng)過時，黑毛略停了停腳步。售票員繼續(xù)上前，把睡在長凳上的一個醉漢推醒，接著攙扶著醉漢走向東門。等黑毛轉(zhuǎn)過身后，醉漢稍微挺了挺身子。

　　黑毛走到西邊的行李柜。守在樓道口的警衛(wèi)再次命令道：“各單位注意，我是七號，目標(biāo)在西邊，目標(biāo)在西邊?！焙诿谚€匙插入儲物柜，準備開鎖。兩個正裝男子這時從東門進入大廳。黑毛打開柜門，從里面取出一個棕色紙包裹的盒子，放進自己的紙袋里，然后掩上柜門，左手提著袋子，準備朝出口走去。

　　的士司機從西門進入大廳，行李員從貨物區(qū)進入大廳，現(xiàn)代車上的人以及門口的警衛(wèi)也都進來，慢慢靠近正走向出口的黑毛。正裝男子從黑毛后兩側(cè)包抄，在半步開外的地方迅速擒住黑毛的手臂。黑毛隨即垂下身子。右邊的人對黑毛說：“緝毒科。你被捕了。”說完舉起右手的自動手槍，用槍管頂住黑毛的臉。左邊的人則退到黑毛身后，把他的手臂掰過來，左手持一副手銬銬住他的左手腕，并順勢拿走袋子，接著掰過右手銬住手腕，把人按到地上，搖了搖頭。

　　拿槍的人繼續(xù)說道：“你也太大意了，還以為你忘了是哪個柜子或者丟了鑰匙呢。現(xiàn)在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做為呈堂證供。你也有權(quán)聘請律師，要是請不起，我們這幫受苦受難的納稅人就幫你請，一定給你請個‘大’律師。另外，你這案子還可以申請一個腦部檢査，看看里面到底有沒有東西?！?p>　　“我想打個電話?！焙诿f。

　　警員把他推向大門。“科長辦公室里有電話，”警員說，“高檔貨，國內(nèi)任何地方都打得通，只要你會打。要是不會，我教你。不過打長途的話，費用會加在你的傳單上。”

　　“謝謝啊?！焙诿つX袋瞪了一眼警察，咬著牙回嘴。

　　“先不用謝我，”警員道，“要真收到傳單，你大概就不會這么輕松了，搞不好就是下半輩子。除非你那幫癮君子的朋友認出你的豬腦子，把奎寧賣給你。俗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你們英國佬是這么說的吧？”

　　“你他媽給我閉嘴！”黑毛怒道。

　　警員把黑毛押出車站。外面已是夜色沉沉?！伴]嘴可不是你的權(quán)力，”警員高聲道，“是我的權(quán)力。但我先說好，不管什么時候，只要你想說，就說給我聽，我保證閉嘴。只要你愿意，我都聽你的?！?p>　　“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黑毛又是一聲怒罵。

　　現(xiàn)代車在街上繞了個彎，反方向開過來，停在車站前。警員拿槍抵住黑毛前胸，輕聲說道：“嘿，這話我可不愛聽。上車下車最好悠著點，嘴巴不干凈，可要小心你的腿。明白？”

　　黑毛沒有出聲。

　　“另外，”警員繼續(xù)說道，“要說你這人，不僅笨，身上還跟畜牲一樣臭。要是在二十年牢和洗一次澡之間選的話，都不知道你更需要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