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為什么?”赤玄衣袂獵獵,分不清血色還是衣袍本來的顏色,看起來身受重傷的青年捂著胸口,唇角溢血,目光里滿是不可置信的歇斯底里,赤紅滾燙,悲慟與絕望像是地獄里的烈火,撕裂了他的喉嚨,“為什么……師尊?”
他泣血質(zhì)問,瀕死的絕望壓的他幾近崩潰。
對面的女子一襲白衣染血,孑然立于涯畔,宛若地獄修羅,漠然注視著他,薄唇吐出冰冷無情的一句話,“殺了我,你就會知道?!?p> 話音落,一把銀劍錚然出鞘,斜插入青年面前,青年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捂著臉細細顫抖,發(fā)出一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身子幾乎搖搖欲墜,過了許久,他才好似懇求般絕望的嗚咽道:“我做不到……師尊,我做不到……”
女子抿了抿唇,無動于衷道:“做不到,就去死!”
青年捂臉的手剎時不動了,須臾他緩緩放下,看向面前這個仿若沒有心的人,抬手慢慢握住了那把劍……
女子盯著他,冷清的眸子里似乎帶了點如釋重負,但隨即她瞳孔驟縮,失聲道:“焉非罪!”
鮮血從脖頸噴濺而出,灑在了面前的塵土上,染深了塵土的顏色,青年看著她,松開了手中的劍,忽然笑了,“師尊……”
瞳孔驟然緊縮,面前非罪仙君的樣子與記憶中另一個焉非罪重疊,只是他的神情卻更像那名女子。
非罪仙君道:“這一世,我活成了師尊的樣子,可是師尊,卻不記得我了……”
霈譞覺得自己頭好疼,無數(shù)混亂的記憶紛至沓來,像是要撐破她的腦袋,眼前浮現(xiàn)的畫面像是焉非罪在她面前自刎,又像是心狠手辣的太上皇在幽幽注視著她。
直到她終于想起一切,破碎的記憶碎片重新組合。
回到最初的一世,焉非罪是虞國皇子,她是天界公主。
只不過那一世,是她收他為徒。
帶他逃離深淵,再墮入更深的黑暗。
霈譞依稀記得,那時的焉非罪,性格還很軟。
她本想將人推向天道的心都被融化了。
再也狠不下心來,可她一向是個信守承諾的惡,想著與天道的約定,于是便悄咪咪改變了計劃。
既然都是本源,那么誰上都一樣。
獻祭天道,成為新的三千界載體,她也能做到。
不過她第一次收徒,沒把握好分寸,讓他愛上了自己,最終舍不得殺她。
沒辦法霈譞只能反過來殺他,然后……
她成功了。
媽的!
后來,霈譞再一次收焉非罪為徒,學(xué)會了生人勿近,熟人走開的技能,這一世,她用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終于逼得他殺了自己……
功德圓滿,心滿意足。
非罪仙君看著她,目光溫柔繾綣,隱晦難捱的情愫像是要溢出眼眶,他對霈譞啞聲道:“直到殺掉師尊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這一切的始終,都不過是無盡的輪回,沒有始終。”
死局,無解……
“殺了我,師尊,你知道的,焉非罪做盡了壞事?!?p> 霈譞紅了眼眶:“可是……”
非罪仙君道:“沒有可是,惡就是惡,即使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而不再為惡,這仍改變不了他曾經(jīng)為惡的事實。師尊,我不會死,很多年以后,我還會回來的,師尊,動手吧?!?p> 霈譞動手了,她伸手捧住了非罪仙君的臉,“你知道嗎?其實我與天道商量好了一件事。他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本源不會消失。但它可以一次一次融合吞噬,就像當(dāng)初它對太初帝尊那樣。你知道的,我跟太初的關(guān)系一直不好不壞,我一直都是把他當(dāng)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的。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和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墒怯辛嗣罎M的故事,就會有悲傷的結(jié)局,我們?nèi)齻€,善惡中立,總要有一個貢獻自己,成為新的三千界,而我和你歷經(jīng)了這么多世,你愿意為了我而永遠消失,我很高興?!?p> 玉造震驚了,她不明白都這個時候霈譞怎么還在胡言亂語,總之她很慌,想要將人直接打包帶走,卻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受控制了。
與此同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卻見霈譞忽然一掌將似乎有些迷茫的非罪仙君拍送出去。
紫電雷海,滾滾天裂,湮滅一切的漩渦像是天道的巨口,吞噬所有。
霈譞的白紗衣自身后被冽風(fēng)卷起,隨著一尾長發(fā)翩飛,她目送著自己親手葬送的那道身影,淺眸凜冽,“非常抱歉,這是最后一次了?!?p> 然后,在非罪仙君深不見底的目光中,毫不留戀的轉(zhuǎn)過身來,凌笑看著她,“是你,你回來了……阿諭?!?p> 玉造,“他……消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