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易
又過了一段時間,火車終于到達(dá)了青洲。
青洲此刻已經(jīng)下起了小雪,紛揚(yáng)盤旋而落?;疖囌局車奈蓓斏弦呀?jīng)積起了一片銀白。
下火車的人不多,除了這漫天的風(fēng)雪,也是因為桐青二州的軍閥關(guān)系一向緊張,雖然很多桐州人在青洲也有家眷,但是因為這個原因,惹得老百姓和他們的家眷之間也不敢過多來往。
當(dāng)夢兮抱著陸緣走下火車的那一刻,潔白的雪花從天空盤旋而下,紛揚(yáng)落在她的眉間,留下冰涼的痕跡。
與青洲一對比,此前的桐州此時相當(dāng)于春暖花開一般。桐州地處南方,鮮少能看到這樣的雪。
或許所有人都會覺得,陸夢兮逃來了淮洲,應(yīng)當(dāng)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桐洲那位督軍查到帶走。
但在陸夢兮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從走下火車那一刻開始,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原本冷淡的臉上忽然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若不是此刻被追殺,這筆買賣,仔細(xì)想來,不虧。
不過就是去了桐州三年,得了大把的錢財不說,還撿了個孩子,把他養(yǎng)大的話,豈不是連人都不用嫁,反正她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根本無人惦記。此刻得了個孩子,養(yǎng)老送終的問題都解決了。
其實陸夢兮逃到青洲不僅僅是因為桐青二地關(guān)系緊張,也是因為她心中有一可求助之人。只是時間一晃三年,她也有點拿不準(zhǔn)了,但她相信,憑她手中的籌碼,那人應(yīng)該會有興趣。
“猛聽得金鼓響號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想當(dāng)年,桃花馬上威風(fēng)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青州東街的秋梨園里正演著一出好戲,臺上旦角的每一句戲詞,每一個動作都能引得臺下人鼓掌叫好。
陸夢兮站在園子前,一手抱著陸緣,另一只手緊握成拳,手心玉佩的冰涼觸感隨著體溫緩緩?fù)巳?,變得稍許溫暖。
原本有這樣的女子站在園子前是不會有人搭理的,可園子管事一看到夢兮手中的玉佩,當(dāng)即轉(zhuǎn)換了態(tài)度。還未等她阻攔,便跑了進(jìn)去通報。
若是一曲未終,這恐怕就要擾了那人的雅興了。
不過,那人也不見得就會為她罷戲下臺,按照他的個性,勢必是要難為她一番才是。
果然,一曲戲終之時已是寒月當(dāng)空。
陸夢兮跟隨著管事進(jìn)了后臺最里頭的一間房。
推門而入之時,那人正人拿著細(xì)筆,對鏡描眉,他的臉上仍帶著之前的戲妝,厚重的妝容絲毫無法掩蓋他的絕代風(fēng)姿。
“你可要幫我描眉?”
陸夢兮剛要張口,耳邊便傳來了那人低沉而略顯魅惑的聲音。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回到了幼年。
二人一同學(xué)戲之時,時?;ハ鄮椭嬅?。有時玩鬧起來,便會在臉上畫上各種奇形怪狀的圖案,最后惹得師父發(fā)怒。不過,受到懲罰的總是夢兮,他是唐家的公子,無人敢罰。
“現(xiàn)在?”陸夢兮看著懷中的陸緣,又看了看唐言楨,面色有些為難。
唐言楨斜眸,望了一眼陸夢兮,看似溫和的話語中夾了一絲冷意:“這么多年不見,是生疏了?!?p> 陸夢兮心知他還在惦著當(dāng)年的事,心里雖然唾棄這個矯情的男人,可眼前要求他幫忙,唯有先順著他才好。
她將陸緣放在一旁的軟椅上,徑直走到了唐言楨身邊,伸手剛結(jié)果了眉筆,不料卻被眼前男子一把抓住,跌坐在了他懷里,眉筆也在他的臉上劃過,留下黑色的痕跡,好似一把長劍,劈開了濃厚妝容做成的面具。
“你畫的可真丑?!碧蒲詷E放在夢兮腰間的手向里收了收,又撇了一眼在軟椅上瞪大著眼睛,吃著手指的小嬰孩,滿臉的不悅:“幾年沒見,你和那姓何的。連孩子都生了?”
陸夢兮聞言,心里頓覺好笑。
她抬手拍開了唐言楨那只不老實的手,從他腿上一躍落地,自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挑眉道:“怎么可能?”
“嗯,我瞧著也不像?!碧蒲詷E似是低頭做了思考狀,忽的抬眸笑道:“莫不是給那姓何的帶了綠帽子?那可是是個驚天大新聞。”
陸夢兮被他說的語塞,隔了一會方才開口:“別胡說,話說你我許久不見,你怎知我在桐州?”
“想要不知道都難,何旻烽封鎖了桐州,還大張旗鼓的去找了翎州的喬宥亭,在火車站搜人。我當(dāng)是為了哪方神圣,結(jié)果線報拿回來一看,竟是你。你當(dāng)真混的不錯?!?p> “我也自覺混的不錯,只是收尾沒收好,反而惹了一身事兒?!标憠糍饴勓裕p笑一聲道。
唐言楨卸了戲妝,露出白皙而又瘦削的面容,絲毫不應(yīng)溫文而缺少了英氣,他瞧了一眼坐姿愈發(fā)放縱的陸夢兮,嫌棄道:“能不能有些女孩子的坐相,真不知何旻烽是個什么品味,竟看上你這樣子的女人?!?p> 其實陸夢兮本就是這樣的個性,在桐州裝了三年的女冰山,令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轉(zhuǎn)了性情。
所以,何旻烽時常覺得看不透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尤其當(dāng)他看到她眸中閃過狐貍一般狡詐的光芒,那個瞬間,他總覺得與眼前這個女子如同陌路人初識。
“何旻烽這樣的人,心里不會裝得下任何人。”
陸夢兮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被唐言楨抓了個正著,臉上滿是戲謔的神情:“我知道了,你這是受情傷了?!?p> “你先管管我身上的傷吧。還有這小子的”說這,陸夢兮看了一眼陸緣,隨手將袖管拉開,傷口滲著血絲,可眼前的女人似乎沒有痛覺一般,臉上仍是無所謂的神情。
話入正題,可唐言楨的臉上的神情更為戲謔了:“你知道,我管的了你,也管得了這小孩童,可是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師兄我得知道,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是為了什么?!?p>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凡事,先看收益。
陸夢兮抿嘴一笑,眸中狡黠。
“我自是有份大禮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