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一直都是六界最為神秘而奇特的存在,神墮仙后成魔,妖邪念后成魔,世間萬物可為妖而不一定可為魔,他們存在于渺渺大千世界,凝聚于忘畔河西,千百年來與仙界對立,不為敵也亦非友,一念成魔,一念成仙。
數(shù)萬年前,魔族始祖蚩欽創(chuàng)造魔界于混沌之外,后以移山倒海之力將整個魔界移到忘畔河西,山巒疊嶂重重之地,山高谷深,多得是石流瀑布。忘畔河內(nèi)皆是怨靈惡鬼,忘畔河?xùn)|則是天界伊始地,因此魔界成了最接近地獄所在,也成了最接近天界所在。
而屹立于忘畔河下游的仙魔交界處,混跡了人神魔妖鬼,則成了一方熱鬧之地,不為任何人所統(tǒng)治,自憑借著共同約定俗成而井然有序地生活。
等夙胤一行人撐著一方小舟想渡過忘畔河的時候,不出蘺蓁意料地被當(dāng)?shù)氐耐私o攔了下來。
斧鉞往前一拉,阻住了一行人。
往生人是忘畔河口的守衛(wèi),多由還未沒入忘畔河里、從地府跳脫而出的鬼魂充當(dāng),多是自愿的,他們在此維系忘畔河來往的船只人員,借此來積攢功德以待轉(zhuǎn)世成人后獲得福祉。
“無往生令,不得入內(nèi)?!?p> 夙胤看著眼前面容冷僵削瘦的高個兒,老大的眼珠子凹陷得緊,不茍言笑地伸手攔住小舟。
“往生令……是個什么東西?”余下弟子面面相覷,有些茫然。
“往生令便是渡過忘畔河口的通關(guān)文牒,無此令不得入內(nèi)?!碧y蓁解釋道。
對于蘺蓁這種經(jīng)常光顧紫玲瓏家“逍遙館”的神仙,自然是輕車熟路。
“可是我們都沒聽說過,怎么有?”訣風(fēng)湊到夙胤耳旁嘀咕道。
“師父,你不是常來此地么,你可有往生令?”夙胤看向蘺蓁。
蘺蓁聳了聳肩,小聲道:“逍遙館又不在忘畔河西,平日里我自然是不到那頭去,而且為師我堂堂一個上神也用不到往生令,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隱藏了本來身份,低調(diào)行事,怎么用本上神的名頭下令?”
夙胤這才想起來,快到忘畔河口前,蘺蓁施法掩去了他們周身所有的仙氣與外貌,雖然在弟子間看彼此都是原貌,可在旁人看來便是平平無奇的一幫人。
眾人犯了難。
氣勢恢宏地出山,結(jié)果連門檻都沒邁過去,說出去都倒牌子。用凜蒼上神的話來說就是:你們簡直將我昆侖的顏面都丟盡了!
“能不能讓他們通融通融?”訣風(fēng)問道。
“行啊?!碧y蓁扯了扯眼皮,“你只要說服他們用之后百年人世的福報來換你這個通融,咱們自然可以暢行無阻。”
訣風(fēng)吐了吐舌頭,自找沒趣地閉上了嘴。
哪個傻鬼會蠢到因為通融一些不相干的人渡河而使得自個后世的福報都沒了。
“那怎么辦?”丹纓小臉苦成了一窩。
夙胤突然靈光一閃,道:“咱們不是神仙么,捏造一個不就行了?”
“可是我們都沒見過此令長什么樣子,如何捏造?”穆清開口道,目光一直未離蘺蓁左右。
“這還不簡單,咱們在這兒等著,等別人過去出示往生令的時候,我們就照著模樣捏一個?!辟碡返?。
“這般油滑的想法,也就你能想得出來?!碧y蓁勾唇一笑道。
“這自然是師父教得好,會靈活變通?!辟碡诽袅颂裘?,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師徒二人一貫營業(yè)的相互吹捧。
眾人便閃身到了一邊,盯著往生人。
不料行人沒等到,等到了招搖大駕的一行人,一路推搡著行人,罵罵咧咧地往這邊來。
往生人斧鉞往前一擋,攔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這是我魔界己亥君的皇子,還不給我讓開?!”一個魔衛(wèi)冷聲斥道。
“無往生令,不得入內(nèi)?!蓖酥貜?fù)了方才對夙胤他們說的話,不帶一絲起伏。
“哪來不知好歹的孤魂野鬼?給爺滾開!”中間的那個焱熠約莫二十五六上下,一身紫金冠月華服加身,眉目橫濃,手中把玩著一串瑪瑙似的玩意,正眼也未曾瞧過往生人一眼。
“無往生令,不得入內(nèi)?!蓖擞值?。
焱熠笑了笑,抬起眼皮:“有趣,抬起你們狗眼給我瞧仔細了,本皇子你們都不認得?”
魔族己亥君獨子焱熠,與如今魔界一方獨大的玄翼君帶著表親,背靠泰山自是橫行霸道,無所阻擋。
“無往生令,不得入內(nèi)?!?p> 焱熠沒了耐心,面容迅速冷了下來,從嘴里吐出幾個字:“把他們給我扔到忘畔河里去?!?p> 往生人這才慌了神。
不知所措間,幾個魔衛(wèi)已經(jīng)一擁而上,三四個往生人不過是經(jīng)過閻羅使提點過來的小鬼,并無半分靈力依靠在身,如何能架得住他們?
“那忘畔河里都是些惡鬼怨靈,他們?nèi)羰潜蝗酉氯ァ钡だt擔(dān)心地看著幾個往生人。
“定然會被忘畔河里的東西蠶食得灰飛煙滅,不復(fù)存在。”夙胤接上丹纓未盡的話,臉色肅穆了起來。
人死后為鬼,鬼經(jīng)由閻羅使點化而再入輪回轉(zhuǎn)世投胎為人,而忘畔河里的,都是些積怨太多罪孽深重的惡靈怨鬼,無法再入輪回才被灌入了這忘畔河之中。
眼見著往生人要被魔衛(wèi)架起丟下去,夙胤一個出手便施法打落了魔衛(wèi)的雙腿,訣風(fēng)亦然出手將幾個往生人牢牢護住。
“唔——”魔衛(wèi)吃痛地捂住又麻又痛的雙腿。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焱熠赫然大怒,捏緊了手中的瑪瑙。
“是我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夙胤上前身形迅速一挪,眼花繚亂間便躥到了焱熠鼻尖前。
“你——”焱熠被突然冒在眼前的人嚇了一跳,連連后退。
“你是什么東西?”焱熠警惕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在他身上嗅不到任何的氣息,非人非妖非魔非仙。
“皇子殿下不都說了嗎?我就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夙胤狡黠一笑,道。
“大膽,你可知你面前的是何人?”魔衛(wèi)扶起焱熠,厲聲斥道。
“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魔界己亥君皇子嘛。”夙胤掏著耳朵,痞道,“小的久仰大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p> “你身上沒有任何的氣息,你是人是鬼?”焱熠顫了顫,問道。
“我?非人非鬼,非妖非仙,非魔非神,吾乃山中之尊、萬古之后,開天辟地始祖之后,修行了千千年萬萬月的創(chuàng)世大神徒孫,夙胤是也——”
訣風(fēng)憋著笑,穆清挑挑嘴角,丹纓也將頭埋了下去憋笑。
來了來了,夙胤的老本行,它終于要發(fā)揮作用了。
“你裝什么神弄什么鬼?爺我就是魔,班門弄斧,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焱熠理了理衣襟,朝后邊跟著的魔衛(wèi)一揮手,“給爺收拾掉他!”
十余個魔衛(wèi)蜂擁而上,一時間兵刃相接,噼里啪啦地一頓打,幾個魔衛(wèi)便是接二連三地倒下。
“小爺今天便大發(fā)慈悲地教你一下,這忘畔河的規(guī)矩?!闭f罷,夙胤挺拔的身形極快地一挪,儼然化作一道黑影朝焱熠前俯沖而去,朝下拽住焱熠驚惶的胳膊,像是拎著小雞仔一般將他拎到了忘畔河旁。
夙胤嫌單手揪著焱熠的胳膊太累,便換了只手轉(zhuǎn)而揪住焱熠的衣領(lǐng),將他騰空在了忘畔河之上。
焱熠腳底懸空地掙扎著,面色驚懼:“你想干什么?爺告訴你,你可別亂來,你后果自……”
夙胤眉心一蹙,頗為不耐煩道:“再不學(xué)乖,我什么后果反正你是看不到了?!?p> “別別別……”焱熠慫了,緊握住夙胤的胳膊道,“道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p> 忘畔河里的東西,哪里是開玩笑的。
待在一旁的丹纓好奇道:“這個己亥君之子,修為這么低的嗎?”
跟夙胤就連過招都沒過,便被拎著走了。
簡直就是連吊打都算不上。
“丹纓這你就沒聽過了,己亥君之子焱熠,那是出了名的不學(xué)無術(shù),修為淺薄,別說夙胤,就是我們這兒的任何一個人去都是手到擒來,夙胤對付他,自然是輕而易舉?!痹E風(fēng)道。
否則夙胤也不會一個人就往上沖吶。
“我……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焱熠猙獰著臉,雙腳撲騰。
“離開?去哪里?你不是要回魔界么?難不成你還想去別的地方橫行霸道?”夙胤斜睨一眼摔得四仰八叉的魔衛(wèi),冷冷一笑。
“不是……不是,我這就回魔界去,回魔界去?!膘挽谔统鲆粔K黑金色的令箭石頭,努力朝往生人揮了揮,“我有令的,我有令的?!?p> 上邊刻了“往生”幾個大字。
訣風(fēng)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焱熠極快地瞥了一眼腳底浮空虛無的墨綠湍急河流,黑黃的、黛青的怨靈雛形正張開著血盆大口,迫不及待的嚎叫聲似在自己耳邊翻騰,仿佛腳尖與它們近在咫尺,滲人得緊。
夙胤促狹一笑,故作糾結(jié)道:“可是你回到魔界去了,萬一繼續(xù)作惡,我可不知道呢……”
“若是不嫌棄,過了忘畔河西往東走一百里后便是我父君的地界,他們,他們自是會款待你。”焱熠被揪得難受,說話都是吊著嗓子。
去你老巢?
夙胤心下笑了笑,若是你去告上一狀,難保我們不會被你老爹弄死。
真當(dāng)我們傻?
“咳咳咳,這大可不必,想要活命你把往生令留下來便是?!?p> 焱熠骨碌著眼珠子,不帶任何猶豫便將往生令拱手奉上。
反正這東西他有的是。
拂色
今日520,來點糖吧,順便說一句,魔界篇是他們最后的糖啦,也是全文的轉(zhuǎn)折點了,可能會有點突兀,不過后邊都會一一解釋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