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晚上。
眾人在行宮中賞月,吃酒。
張夫人卻是早早的來找柳落柒,邀她一路去城中逛逛集市。
兩人一路同去,身邊跟著十來個侍衛(wèi)保護(hù)著兩人。
瞧著夜晚降臨,看著城中的燈火通明,各類的燈籠高高掛著,給城里增添不少喜氣,只是這一路,柳落柒甚少露出笑容,看著她的樣子十分平靜,就連張夫人說的笑話,她也只是隨聲附和一點(diǎn)而已。
自從姚兒去世后,柳落柒沒有大哭大鬧,僅此一次在南玄魄面前宣泄過一次。
就再也沒有在他人面前訴說痛苦過,甚至都不提關(guān)于姚兒的事情,原本昨天晚上的飯局時,柳落柒想問他們,對于姚兒的這件事情的看法,想為她討個說法,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張夫人拉著柳落柒的手,走到一個賣月餅的小攤子前。
張夫人拿起其中一個盤子里,被切成小塊的月餅,放在嘴里細(xì)細(xì)品嘗。
“好吃,味道不錯?!?p> 隨即,張夫人拿起其中一塊遞到柳落柒手上。
柳落柒瞧著月餅的餡料是帶著點(diǎn)臘肉的餡料,一時間有些不想吃,但看了看張夫人那目光投過來的樣子,還是放進(jìn)嘴里嘗一口。
嚼了幾下,總覺得味道有些奇怪,而后拿起其中一塊完整的,將月餅掰成兩半,一口嘗了嘗里邊的餡料。又放下來。
柳落柒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舅母,先別吃了,回去我再與您說說緣由,反正現(xiàn)在先不要吃?!?p> 隨后看向南玄魄道:“阿玄,你找?guī)讉€人,去把這周圍幾家月餅鋪?zhàn)拥脑嘛炠I一份。”
南玄魄轉(zhuǎn)身吩咐幾人,自己走到柳落柒身旁,湊近她耳邊道:“出了何事?”
柳落柒小聲道:“這月餅有問題,不可多食,吃的多了容易引起呼吸困難,內(nèi)臟衰竭,但如今沒有仔細(xì)的查過,只能是初步判斷。”
南玄魄道:“你方才吃了!還不快吐出來!”
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搞不好還會出現(xiàn)生命危險,那方才柳落柒還吃了!
柳落柒伸手握住南玄魄的手道:“吃的少的話無礙的,只是這個不能多食,況且還沒徹底弄清楚,別著急,我自己有分寸?!?p> 而后放開南玄魄的手,伸手挽住張夫人的胳膊。
“舅母,走吧。”
柳落柒也是一點(diǎn)兒也不避諱,這自家人都還在這里就跟南玄魄卿卿我我,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的。
張夫人也不好奇南玄魄和柳落柒說了些什么,看著兩人的模樣,自己也就懂了。
向前走了幾步路,瞧著離攤子有些距離了。
張夫人疑惑的問著:“小柒是覺得那月餅有問題還是老板有問題,為何不讓我吃那月餅了?!?p> 柳落柒道:“我方才吃的時候覺得味道有些不對,怕您吃壞肚子,所以還是少吃些,等會兒回去了,想來皇上會送些糕點(diǎn)或者點(diǎn)心什么的給舅舅,屆時您吃那個就成?!?p> 柳落柒還是沒有將自己的顧慮告知給張夫人,雖說讓張夫人知道沒什么不好,但對于她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二人才出來不到一個時辰,張祁的人便追上兩人,駕著一輛馬車,攔在二人面前。
其中,經(jīng)常跟在張祁身邊的小斯畢恭畢敬的彎腰道:“夫人,小姐,老爺說讓我將二位帶回去,說是有事情,具體的小人也不知,夫人小姐上馬車吧?!?p> 柳落柒看向張夫人,瞧著張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又看向南玄魄道:“那些月餅都送回我房里,一起走吧?!?p> “好?!?p> 柳落柒和張夫人坐上馬車,南玄魄便坐在趕馬車的位置坐在一側(cè),隨著他們一同回去。
不出三刻鐘的時間,幾人的馬車就來到了行宮前,又走了一會兒,馬車停在行宮的大廳正前方。
幾人走下馬車,張夫人看著,有些不解,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來他們大男人相聚的地方做什么,而且還帶上柳落柒這么一個十八九歲未出閣的女子。
隨后看到張祁從大廳內(nèi)殿里走出來,一路來到張夫人面前,牽起張夫人的手道:“夫人,小柒,隨我進(jìn)去吧,去吃點(diǎn)心,跟來的幾位大臣打個照面之后。”
柳落柒道:“舅舅,我一個女兒家,就不去了。”
張祁連忙道:“別,小柒,陛下有意讓你去呢!”
瞧著張祁那認(rèn)真的模樣,柳落柒思考再三,既然是陛下讓的,想來也是和自己多少有些關(guān)系的,去去也無妨。
“好吧?!?p> 張祁看向柳落柒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挽著自家的夫人走在前面,走了一會兒,進(jìn)入大廳內(nèi)殿的大廳之中。
瞧著正中央有舞姬表演,兩側(cè)坐著這一次宋城之行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家人。
原以為只是一群大男人看表演,沒想到還有家屬在。
也就張祁慣著張夫人,他們知道柳落柒近日心情不好,這才讓張夫人帶著柳落柒出去走走,原以為沒有什么事情的,但張祁又半路讓人將她二人給帶進(jìn)來,想來是有什么事情的。
進(jìn)來后,跟著張祁走過來,張祁指著一旁的席位道:“夫人,你是要和我坐一起,還是與小柒一起?”
張夫人道:“讓小柒自己選?!?p> 柳落柒倒是無所謂,只是瞧著一邊的桌面上,一副動過的碗筷和一副干凈的碗筷,瞬間明白張祁是什么心思。
柳落柒道:“我一人坐一處就好,您二位一起?!?p> 張祁道:“那小柒坐這里?!?p> 席位由上至下,柳落柒的位置在前排,張祁的旁邊,柳落柒瞧著周圍,見著大部分的官家子女都是坐在后排,除了有官位在身的幾個后輩坐的是前排,其余都是坐在后排。
沈羽,坐的位置恰好是在柳落柒的對面,還真是巧了。
沈羽作為當(dāng)朝圣女,坐于第一排,沒什么奇怪的。
坐下沒一會兒,舞姬退下后,是幾個樂師演奏,原本柳落柒也沒有過多在意,知道樂隊(duì)表演的一段音律一時間沁人心脾,那段旋律,是兩年前,柳落柒在云嵐城的的北余樓時,與姚兒一起彈奏的《月宮賦》。
當(dāng)時,柳落柒撫琴,姚兒彈琵琶,雖說當(dāng)時不熟練可這曲子的旋律一直徘徊在記憶中,長時間沒有起記起,再一次聽見,卻是這樣的場景。
只是,場景變了,聽曲人變了,彈奏的人,也不再是兩年前的人。
一首《月宮賦》他人聽到想到的都是美好的場景。
可柳落柒聽著,想到的卻是往日與姚兒的那些日子,雖說平淡,卻每分每秒都印刻在腦袋里。
壓制的心緒被挑起,那些過往的回憶涌上心頭,摯友逝去,柳落柒一時沒克制住自己的心情,眼淚奪眶而出。
翌日。
柳落柒在房中看著昨天晚上帶回來的月餅。
一番查驗(yàn)后發(fā)現(xiàn),這幾家的月餅之中,有鳳眼蓮的花瓣混合而成的餡料,肉餡的月餅中的鹽分過量。
經(jīng)過一番查驗(yàn)之后,那個鹽是鹽礦提煉之后剩下的不可食用的部分。
而這種鹽在記載中叫青鹽,顏色呈現(xiàn)輕微的白青色,正常來說不會有人去購買和販賣。
除非。
朝中有人利用職位之便,販賣私鹽。
柳落柒從屋子里走出來,手里拿著檢測出來的結(jié)果的紙張。
小心翼翼的疊好,揣在衣服內(nèi)測的暗袋之中。
一出門便看到南玄魄站在門口守著。
柳落柒問道:“你今天一直在這里?為何不進(jìn)去?”
南玄魄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最近幾日你心情不好,我便不去打擾你?!?p> 這番話,不知怎的,語句簡單,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或許她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觸。
可這話是從南玄魄的嘴里說出了的,一字一句都是關(guān)心和包容。
關(guān)懷她的不好情緒,包容她的任性。
柳落柒似是釋懷一般,微微笑一笑,道:“等事情都結(jié)束了,就帶我去你自小長大的故鄉(xiāng)吧!”
意為:我想跟你回家……
而后,南玄魄陪著柳落柒來到張祁的住處。
柳落柒瞧著院子里只有張祁一人,不見張夫人。
看了看周圍也沒有一點(diǎn)動靜,張祁瞧見柳落柒過來,連忙走過來。
笑臉相迎:“小柒怎么有空過來了?可是找我有事兒?”
柳落柒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將那張寫著結(jié)果的紙遞給張祁。
轉(zhuǎn)身對南玄魄說道:“阿玄,你出去守著一會兒,我有事情跟舅舅說?!?p> 南玄魄看了一眼張祁手里的紙張,而后轉(zhuǎn)身到門口,將院門關(guān)上。
柳落柒問道:“舅舅,現(xiàn)在這院里可還有其他人?!?p> “沒有,下人都沒在。”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情,有關(guān)于私鹽的,我都已經(jīng)寫在這紙上了,您可以自己看一看?!?p> 說完,張祁連忙打開那疊紙,看了又看。
半刻鐘左右的時間,張祁才將這疊紙收起來。
“小柒,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他,此事你知我知?!?p> 柳落柒點(diǎn)點(diǎn)頭。
張祁又道:“牢里的那人近日不太好,你有空去看看?!?p> 柳落柒在侍衛(wèi)的帶領(lǐng)下,來到牢房門前。獄卒將那間牢房的鑰匙交給柳落柒。
她看了一眼獄卒,想來,是皇帝授意的。
但柳落柒手里拿著鑰匙,自己卻沒有打開牢房的門,瞧著牢房內(nèi)的慕遠(yuǎn)之,身上磕磕碰碰出來的小傷還有手上腳上的鐐銬,將幾處的皮膚蹭到脫皮紅腫。
前日見到他的時候,衣著干凈,頭發(fā)梳理整齊,這才多久沒見,慕遠(yuǎn)之就已經(jīng)蓬頭垢面的,身上的衣服早已染上點(diǎn)點(diǎn)血跡和灰塵,哪里還有原先貴公子的形象可言。
瞧他那模樣,想來張夫人說的不假,雖說慕遠(yuǎn)之是在牢房里,可想保慕遠(yuǎn)之的可不止柳落柒,還有沈?qū)幇病?p> 這兩年在京都之中,總聽聞沈?qū)幇采磉呉恢备粋€容貌俊秀的公子哥,雖說沒多少人知道那位公子的什么身份。
柳落柒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又睜開眼睛。
“有何事?”
慕遠(yuǎn)之走到門邊,伸手到柳落柒面前道:“為我診脈,我長期服用一種藥物,這次已有十多天沒有服用藥物,腦子里會有很多奇怪的回憶出現(xiàn),你看看是不是我服用藥物壓制的原因。”
柳落柒道:“你可有想起什么?”
說著,柳落柒還是伸手搭上脈搏。
慕遠(yuǎn)之搖頭。
這兩天一直精神恍惚,時不時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一些莫名的人或事,都是慕遠(yuǎn)之這兩年來沒有遇到過的,而且一直在服用藥物,這藥事沈?qū)幇步o的,說是他被救回來時身上的傷太重,所以得依靠藥物來壓制。
怎么說也兩年了,自身根本就沒有哪里是不舒服的,除了缺失的記憶,那些記憶,慕遠(yuǎn)之從未想起,每次一有一點(diǎn)片段回憶出現(xiàn)在腦海中,喝藥之后,又會忘記的干干凈凈,在加上遇見柳落柒之后的事情。
很難不懷疑是藥有問題。
柳落柒道:“脈象沒有什么問題,許是藥物的原因,我得先看藥方才知道?!?p> 說完柳落柒便打算離開,慕遠(yuǎn)之一把拉住柳落柒的衣袖。
正當(dāng)慕遠(yuǎn)之要開口時,柳落柒搶先問著:“慕遠(yuǎn)之,從前的你正直善良,怎么如今變成別人的殺人工具了!難道失憶了!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
越說越激動,傷口險些又裂開,柳落柒下意識的捂著傷口的位置。
柳落柒盡量放平自己的心態(tài):“我先走了,這藥估計對身體沒多大傷害,頂多對大腦有些影響,只要停止喝藥,恢復(fù)記憶并不難。”
對于姚兒和慕遠(yuǎn)之都事情,柳落柒始終無法釋懷。
該責(zé)怪的人,是那個一手毀了一個完好家庭的沈?qū)幇病?p> 多少次夜里夢見曾經(jīng)歡樂都一家人,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親友離散,當(dāng)初,是慕遠(yuǎn)之拼死保護(hù)柳落柒,她才得以活著。
可如今,那個用性命保護(hù)柳落柒的人,失蹤的兩年后,一現(xiàn)身就是為了殺她而來,卻失手殺了自己的好友。
這段恩怨該如何了結(jié)。
臺月
故事不曾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