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廣袤的山丘處,突然竄出一排人來。為首的人怒目濃眉,吼聲震天。高飛揚(yáng)見了,毫不畏懼,提了大刀往他砍去。而那人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流星錘。那錘直擊斷了高飛揚(yáng)手里的大刀。那人身后突然躥出一團(tuán)火來,火光頓時吞噬了高飛揚(yáng)身后的五十精兵金兵。高飛揚(yáng)見狀,撿了軍士手中的長矛,往那人刺去。那人丟了流星錘,換了一把大刀,瞬間便把高飛揚(yáng)砍于馬下。
那情形,就是身首異處的意思。
而突然之間,不知從哪里發(fā)來的大水,把高飛揚(yáng)和他的馬一起沖走了。
我閉了眼睛。
我的眼里,全是淚水。原來,我那英勇無比的二表哥就是被他們?nèi)绱税邓愕?!怪不得總尋不著活人和尸首!若不是這些妖龍作怪,我晉國堂堂驍勇男兒何至于此!我無暇去想,為何那些妖龍要在這三國之中作亂獨(dú)獨(dú)欺凌我晉國?
那妖龍收了收了白壁上的影像。這巖洞里又是一片漆黑。那妖龍手里突然多出一個物什,白玉的權(quán)杖。
那妖龍問我:“你可知道這是什么?”
我當(dāng)然知道。
那妖龍道:“黑石既然把它給了你,也就是把你的身份告訴了你?!?p> 那妖龍手里點(diǎn)起了燈火,她舉著燈火往我照過來:“讓我看看你!你這臉,與白玉倒是沒有一分的相像。”
我終于明白,她就是那個傳說中與白玉結(jié)下仇怨的蛟龍公主。我道:“你與白玉有仇?!?p> 那妖龍哈哈的笑了:“我和你,沒有仇!當(dāng)日,你產(chǎn)子巍螺山,力竭而死。我?guī)Я艘怪巳⒛恪D銋s在龍子們身上下了障,待他日你轉(zhuǎn)世為人親手開啟。你也真是狡猾!你若不在巍螺山上撿那九個龍蛋,你若不與黑石爭搶,我便一輩子找不出你來。這真是那句天網(wǎng)恢恢,一個都漏不得。你三百年前如此費(fèi)勁心力從我和夜炙的眼皮子底下逃脫,如今還是落在我的手上!你轉(zhuǎn)世成了人又如何?沒關(guān)系!你成了人,我就給你擺好人的苦難……晉國上上下下因?yàn)槟愣矞绲母杏X,怎么樣?你不是戰(zhàn)神嗎?你心系天下,和平之神,止戰(zhàn)之神!你好好看看,他們?nèi)际且驗(yàn)槟?!這千里一片的白骨,可還好看?比不比得過你北極茫茫白色壯觀?”
我已經(jīng)被嚇傻了。我眼前的,是一個瘋子!她把我當(dāng)成白玉來報(bào)復(fù)!
那妖龍卻忽地抓住我的手,那惡意從三百年前穿越而來:“你看看我的臉,我的皮膚,我的聲音,全是被你所賜!”
我看那臉,真覺得惡心。
妖龍又笑了,面目猙獰:“我還與你說這些!你如今落到我手上,哼!”
妖龍拿捏住我,以不可抗拒之力將一粒藥丸塞入我的口中直到我完全將藥吞了下去。
我掙扎、咳嗽、反嘔,要把藥吐出來。
我摳著自己的喉嚨,問:“你給我吃了什么!”
妖龍笑道:“不死藥!”
不死藥?
真有這回事!
我緊緊地捏著自己的喉嚨。那妖龍卻從黑暗之中喚出一個人來。那人的面貌極為丑陋,渾身是燒傷的印記。我看過他,看過他口吞晉國軍士只吐白骨。就是他,吐出一團(tuán)火吞噬了高飛揚(yáng)身后的五十精兵!
我知道,他就是夜炙。他就是龍王黑石懸賞天下,緝拿的叛賊夜炙。
但那夜炙卻不曾與我寒暄,卻是只往我噴出一簇巨火。
我沒有思考和逃脫的余地,生生受了那一團(tuán)巨火。那不死藥還在我肚子里,沒摳出來呢。
那可是能燒毀幾十軍士,瞬間融化巖石的火龍火焰!
我肉體凡胎,怎受得了這一簇簇的巨火。我躲也無處躲,生受之時不知怎么召回了白玉的權(quán)杖。我緊握著白玉的權(quán)杖,全身匯聚念力,寄希望它能抵擋那團(tuán)巨火的絲毫灼燒。
灼燒實(shí)在厲害!
卻沒有誰能來救我!
在這巨火之中,我從渾身皮肉乃至五臟六腑,皆是被燒灼了個噼里啪啦。我聽到自己渾身碎得噼噼啪啪的脆響聲。
我有限的千金小姐生涯里,何曾受過這樣的苦處!我度秒如千年,難熬至極。
我想,自己這一招怕是死了。
我渾身焦灼痛苦,耳朵和心神卻還清楚。我的耳朵清楚的聽到了火團(tuán)之外那妖龍的聲音。她喊著,聲音極為變態(tài)!
“白玉!你這一遭可不應(yīng)該感謝我?若不是我攜了夜王來助你一臂之力,你看你這肉體凡胎再輪回千年萬年也回不了龍身!你做凡人又有何意?看看,晉國亡了,被氐羯人瓜分國土。你的表哥們死了,朋友們傷了殘了,連你那二舅父三舅父老骨頭一把還要趕來邊境送死!可惜可惜!再說說你這未來的夫君,他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別人姑娘救她一命,他還真是感恩戴德,與人野合。你看這會兒,怕是兒子都生下來了!你這凡人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不過如此而……美不美?”
妖龍還看著我,氣定神閑地看著我凡胎肉體被火龍噴火灼燒!
妖龍看著我!
我早已受夠了苦處。
我體內(nèi),有一股爆發(fā)的力量,沖擊著胸口,生疼。我握緊白玉的權(quán)杖,雙腳往地上使勁一蹬,口中發(fā)出一聲巨吼?!鞍 ?p> “啊——”
突然,那團(tuán)燃燒著我的火光,一下子淡了顏色?;鸸庵?,炸出四射的冰渣。冰渣越來越多,火光變稀了,滅了。冰渣沉寂之處,是一條雪白的龍。
那妖龍與那滿臉傷疤的人,互相對看一眼,瞬間便化作一陣風(fēng)走了。
那條雪白的龍,伏于地上,她多少有些茫然而又無措。在前一秒,她還是那個凡人我,還以為自己會葬身火海,而這時,她已經(jīng)成了一條龍。
她記起來了。
她都記起來了!
黑石沒有說假話。
她就是白玉,她就是龍后,她是黑石的妻子,她就是那九個龍蛋的母親。
她就是三百年前,在巍螺山頂,被烏雅和夜炙逼得走投無路跳入太湖,僥幸被吞入大魚腹中得以保全龍神的白玉。她化成一粒珍珠,藏在太湖之中,多年之后輾轉(zhuǎn)到了高靨兒的妝奩之中,投胎轉(zhuǎn)世,做了她和寒風(fēng)的女兒,高老太爺?shù)耐鈱O女,晉國士族家庭的一位千金。
她當(dāng)然不可能拋下那倉促之間被生下來、隱藏在巍螺山里的龍兒們。她給了凡人的自己一雙獨(dú)特的眼睛,讓已成為凡人的自己去開啟九個龍兒的障罩。
沒想到,這卻成了烏雅和夜炙復(fù)仇的機(jī)會!
白玉伏于地上,她全身綿軟而無力。她的權(quán)杖,她那號令北極蒼穹的百丈冰刀,就在她手外一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