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萬里看著我，眼帶笑意。

　　我卻不笑。我不知道面前這個人為什么笑。

　　司馬萬里說：“漢元泰十五年，漢國遣嫁明月公主入晉國?！?p>　　我問：“明月公主，已經(jīng)給送過來了？”

　　司馬萬里點頭：“在路上了！還有三五個月，也就走到建康城了。”

　　我呆呆地“哦”了一聲。

　　司馬萬里說：“明日后日，本王也將啟程，奔赴邊關(guān)?！?p>　　明日啟程，奔赴邊關(guān)？我看著司馬萬里。

　　司馬萬里問：“你不信？本王替太子出征，領(lǐng)八十萬大軍?！?p>　　我道：“明日啟程！今日怎還有如此閑心？不該跟皇后公主們好好道別嗎？”

　　司馬萬里笑了：“兒女情長！”

　　我不說話。

　　司馬萬里問：“你說說看？等我見到你那表哥，幫你帶個什么話？”

　　我抬頭，看司馬萬里。

　　司馬萬里還是那樣笑。那笑，似乎好看了一些。

　　我說：“有什么話可帶的！男兒保家衛(wèi)國，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么！家里一切都好，你們好好上前線就是了?！?p>　　“哈哈！”司馬萬里笑了，“就是這個意思！通透?！?p>　　許久，我又低頭。

　　司馬萬里說：“小女兒形態(tài)。”

　　我無言。

　　司馬萬里說：“上陣殺敵，男兒本色。為國捐軀，人杰鬼雄?！?p>　　為國捐軀！

　　我突然一步就靠近了司馬萬里身前，我那小爪子抓了那衣領(lǐng)頗是氣憤：“你是吳王，是三軍統(tǒng)帥，為國捐軀這樣的光榮你怕是得不了。上陣殺敵，沒什么可怕的！為國捐軀，也沒什么可惜的！我高家表哥們個個錚錚兒郎，縱然如今生死不知，也有天公垂憐的時候?！?p>　　司馬萬里生受了我這一爪子。

　　我好盛的氣焰！他卻還柔和對我說：“我晉國正義之師，天公自會垂憐?！?p>　　我松了手來，一點不覺得我已經(jīng)冒犯了他。

　　司馬萬里說：“你這丫頭氣性不?。”就鯉Я税耸f人出征，自然是要把八十萬人都帶回來。你急成這樣？你若是個男兒，那又怎么著！”

　　我回以白眼，并毫不留情地先走了。

　　司馬萬里摸著自己的衣領(lǐng)，看著跟前的霍青。

　　霍青低頭。

　　司馬萬里對著自己的隨從，埋怨：“你說說，這是什么命！太子不日就要成親，抱得佳人歸宿。我呢？替他上陣殺敵，這就不說了。趕這兒來，調(diào)戲一個佳人，還反被佳人調(diào)戲！”

　　霍青哽了哽，不敢回話。

　　司馬萬里說：“也罷！看在佳人的份兒上，不跟她計較。霍青，我們這一去兇險無比。八十萬大軍，我看不能高估他們。就這城中貴族子弟，多要招募。比如，那莫愁湖的陸家，江東望族！人才濟濟，得招進來。”

　　司馬萬里心意昭昭。

　　我和外祖回家去。我一路也琢磨，想探探我外祖對花錦紅的看法。

　　我靠在外祖膝下，討好地說：“外祖！你可見著那位花小姐了？真是個可人兒。脾氣好，性格好，說話也和順，打著燈籠都找不來的人呢！”

　　“人再好，有我家冰兒這么好么？”外祖問我。

　　我笑了：“外祖，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p>　　我外祖說：“我說的也是正經(jīng)?！?p>　　我說：“外祖，您偏心啊?！?p>　　我外祖說：“我怎么偏心？”

　　我說：“飛揚表哥那會兒，您早早就給他娶了親?！?p>　　我外祖笑了：“呵呵！丫頭，你在這里繞彎子呢？你看上那花小姐？你想把她給你小表哥找來做媳婦？丫頭，你想得真美！外祖我不偏心，你們兄妹幾個一樣地看中。飛揚的媳婦，是我親選的。悠揚的媳婦，也少不了。但絕不是那個花小姐！”

　　我心里竊喜啊，問：“為什么？”

　　我外祖說：“丫頭，你人小，不懂?！?p>　　我說：“我哪里不懂?！?p>　　我外祖說：“你飛揚表哥這兒，我還后悔，不該給他定親早了。他本來不愿意，后來又愿意了，最終還是匆匆地上了邊關(guān)?？偸撬麑λ眿D不滿意的意思。這事兒，怪我。倉促了！沒征求他的意思?！?p>　　我問：“那小表哥的婚事，你還管不管他的意思了？”

　　我外祖說：“管！”

　　我夸贊我外祖：“這還差不多。外祖！您老啊，真是越活越通泰?！?p>　　我外祖卻評說花錦紅說：“那花小姐不行。眼帶苦相，不是有福之人。況且，那花小姐的命數(shù)，自有老天的意思?！?p>　　我望著外祖。

　　他說：“丫頭，你聽我的話。只要悠揚好好地回來，我們好好給他選一房媳婦，選他喜歡的?！?p>　　我卻問我外祖：“外祖，您如此說，我是有福之人嗎？我可有眼帶苦相？”

　　外祖看著我，道：“你像你的父親。”

　　我道：“我父親沒了我母親，半生凄苦?！?p>　　外祖問我：“你父親明日進城。那屋子里的物件兒，可都備齊全了？”

　　我點頭，把最近自己是如何打點寒家屋舍據(jù)悉稟告，又再把我昨日遠遠看到陸鴻雁的事說了。

　　高太爺沉默些許時候。

　　我也無話。

　　李司空生日后的第二日，我起了一大早。我早早地請了太爺安好，和二舅父高德行一起趕至我寒家，打點守候起來。

　　這一日對于我來說，非常特別。我那即將見到闊別七八年的父親的心情，一時竟難以言表。我于書信之中早已知道，如今父親的模樣已是雙鬢添了白發(fā)。我做了思想準備，見到父親的那第一節(jié)，必須是要眉開眼笑，不能傷心流淚的。我知道見到陸姨娘的那一刻，要萬般親切，水乳交融的模樣。

　　我早已等了一上午。

　　那陸家也來了人。陸家來的，不外乎是是慕容婉陸鴻雁和陸善德姊妹們。陸鴻雁在我二舅父面前甚是有禮有貌。他并未來至廳中與我相見，而是和我的二舅父一起在外廳打點。

　　晌午已過，我和慕容婉些許用了些餐點，才聽得仆人前來稟報，說是老爺?shù)能囻R已經(jīng)進了城。再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前頭一大堆人馬聲音響起。我爹和陸采之終于到了。

　　我趕至大門口，下跪迎接。

　　我爹哪能見了這個。他一見他女兒，趕緊跳下馬。我父女相見，切切依依，場面極其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