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陸美人便帶著我去赴陸太太的宴席。

　　過了小拱橋，出了那島，陸美人引著我沿著環(huán)湖路線往北走。

　　一路走，陸美人一路解說。

　　我便大概知道了這陸家莊是個什么范疇，有東南西北四道門，有東西南北四進主院落，東邊的是正門主宅，北邊是宗祠，私塾在東北邊兒。這樣的家世若要求娶我，我爹定是允許的。

　　陸美人道：“小姐，轉(zhuǎn)過這邊閣樓，過了香塢，就到水云間了，老太太在那兒設(shè)了早宴?！?p>　　水云間是東苑與北苑中間的一座景臺，四周廣闊，風(fēng)微音高。陸老太太說在那兒宴請客人是最好的了。

　　我看著莫愁湖那忽起的浪子，跟著陸美人沿湖往北繼續(xù)走著。

　　果真不久，眼前就遠遠地顯出了一處景臺，匾額上有俊逸的題字“水云間”。陸美人指著遠遠的那景臺，說：“那邊就是私塾。我們老太太最喜歡站在水云間的高臺，聽私塾里少爺小姐們讀書呢！我們府上，孩子們不論男女，到了年紀(jì)都進私塾。私塾設(shè)在宗祠邊，離北苑最近。我們老太太想著每天都要看看這些少爺小姐們，所以就住北苑了。”

　　“這時候，他們就有早課了？”我指著遠處，有幾個快步跑著的男孩子。

　　那幾個男孩子奔得很快，身后跟著急沖沖的小書童，但等到靠近那院門時，又都慢下來，一個個賊頭鼠腦的，推推搡搡、畏畏縮縮地探身進去。

　　我猜得那是陸家的子弟，因為貪睡誤了上早課的時間。陸美人卻和我說：“私塾的早課在辰時一刻就開始了。我們鴻雁少爺是絕不遲到的?！?p>　　文能治國安邦，武能殺伐決斷。

　　那就是陸家要給我展示的陸鴻雁的形象。

　　我還沒到水云間的斜徑，有幾個丫頭便齊聲道：“寒小姐到了！”

　　“好！好！好！”一個老太太洪鐘似的聲音隨即響起，“快請進來?？煺堖M來！”

　　我馬上又被往里請。

　　我進入正廳，才覺這里視野開闊，風(fēng)氣舒散。我抬眼就見著廳中間的那個穿著隆重的白頭發(fā)老太太。我不敢大意，馬上行禮：“老太太好！冰兒來晚了，讓老太太久等?！?p>　　“好孩子！來得正是時候！”陸老太太一邊說，一邊示意身旁的陸采之把我?guī)У剿磉厑怼?p>　　“姑姑好！”見到陸采之，我也趕緊問好。

　　“冰兒，昨晚睡得可好？來，這邊來。”一邊問候著，陸采之一邊就把我?guī)Ы懤咸磉?，給她一一介紹老太太周圍的那些小姐們：“這是你善字妹妹。這是你善雅姐姐。這是你善德姐姐。”

　　我一一看去，一一問好。

　　說話間，慕容婉夫人也到了。先是慕容婉對陸老太太行禮，然后是這些小姐們向慕容婉行禮，之后，慕容婉便向老太太請示該入座開席了。只聽那陸老太太說了聲“好”，陸采之便攙著陸老太太坐了主位，慕容婉把我安排在老太太的右座，陸采之坐在老太太的左座，其它幾位小姐也按次序坐下。慕容婉自己也坐下，便吩咐上菜。

　　席間的菜品也還平常，不過那一個筍片黃雞粥和一樣藕夾點心還算文靜雅致。

　　一時間大家飯飽，丫頭們都上來伺候。飯后，是飲茶，然后陸老太太才領(lǐng)著眾人扶欄眺望，說些家常閑話。

　　我見自己父親這一大早上都沒來，便料到這早飯只是家里女眷出席，我爹爹肯定是被陸伯父邀請去了，我也就安心地跟著這邊的陸老太太和夫人小姐們。

　　見日頭已經(jīng)上來，陸老太太便說要帶小姐們坐船游玩院子。

　　于是，慕容婉馬上安排下人把輕巧的小轎船劃幾頂過來候著。陸采之命陸美人和另外一個老媽子帶著我，又指揮丫頭仆婦們跟著各家的小姐，她才扶著陸老太太第一個上了船。善字跟著陸采之和老太太一船，慕容婉跟我一船，別的小姐們一船，其它幾個水性好的下人仆婦又跟了兩只船。

　　那浩浩蕩蕩的船只們先后出發(fā)，沿著陸府的水路，從四方堂前過，往東行，過正廳。再往西行，我就看到了無數(shù)小島以及湖中造景——荷塘、魚池、、田莊，再往西邊去是校場。

　　慕容婉笑著問我：“冰兒，伯母家的池塘子，你可還喜歡？”

　　我說：“喜歡。”

　　“冰兒，若喜歡，就和你父親多住幾日罷?！?p>　　“謝伯母?！?p>　　“冰兒，丫頭們可還好？若是不聽話，你且說與我去責(zé)罰他們。”

　　“都很好。”

　　“冰兒，昨日……鴻雁與你下棋了？他可有讓著你？”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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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婉對我的話，如此有指導(dǎo)意義。我現(xiàn)在想來，她們真是慧眼早瞧準(zhǔn)了我。我卻實在不知我究竟是哪里出眾吸引了她們。那一路熱鬧，人多話雜。終于船只們都停下，大家上了岸。陸老太太要領(lǐng)大家去看暖棚里新培出的花兒。

　　陸善德和陸善雅姐妹都說這些花兒顏色鮮，待回房后要描下來做花樣子繡在新做的錦被上。

　　“妹妹，你覺得可好？”

　　“是不錯的！”

　　我心里，卻覺得這些花的樣式不過平常，遠不及我在外見到的那樣燦爛美艷。

　　“妹妹，我描一個與你?！?p>　　“我還不會繡花?！?p>　　“沒關(guān)系！妹妹，姐姐不才，這項工夫到還可與你分享切磋琢磨。你在府里再住幾日，不怕沒時間。”

　　正當(dāng)大家看得興致高時，外頭人聲嚷嚷。馬上就有人來報，說是：“少爺帶寒少爺來了，要拜見老太太?！?p>　　陸采之馬上就要帶家里的小姐們回避，陸老太太卻說不必。陸采之只得帶著小姐們靜立一旁。

　　陸詠之和我爹進來。

　　陸老太太端坐在這邊椅子上，桌前小方幾上擺著幾束新開的新鮮花樣兒，花旁擺著一盤水果幾碟子點心。

　　陸詠之一見到陸老太太，馬上走到跟前，作揖道：“祖母，您早安！這是孫兒的好友，以前跟您提起過的，江陵寒家，寒風(fēng)。”

　　我爹也走到陸老太太跟前，理順衣擺，單膝跪倒，敬禮道：“寒風(fēng)拜見老太太，祝老太太金安?！?p>　　陸老太太笑著說：“請起！謝你美意！坐。”

　　我爹起身后并未馬上坐下，而是對立在旁邊的我說：“冰兒，來，給老太太磕頭?！?p>　　我走過去，面向陸老太太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陸老太太笑著受禮，命陸采之給我封賞紅包，又贈了一對金如意項圈。慕容婉也有打發(fā)給我的，一副長命金鎖。我再小再不懂人情，也知道……那如意，是暗指我如了老太太的心意。那金鎖，是慕容婉拿來鎖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