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思悅,這是……什么東東?”
星期一的早上,我像以前一樣早早的就來到了學校。思悅已經到了,坐在座位上擺弄著什么。我在座位上放下書包,仔細一看發(fā)現是一盆綠色植物。
“這是……你的新寵物?小別致長的可真東西?!?p> “你沒睡醒么?捕蠅草都沒看出來?”
我挑了挑眉毛,把粉色的花盆端在手里。小小的一株上長著綠色的夾子,看著還挺好看的。
“多少錢買的,挺可愛還挺可愛的?!?p> 其實我對植物的價格沒什么概念,不過這么一小盆我覺得二十塊錢應該是頂天了??墒撬紣偢嬖V我的價格,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腦子里給這盆可愛的小草準備了一些肥料。
“這么小的一盆要60?你逗呢吧?”
“我這盆已經算是大個的了好么?”
思悅從我手里搶回花盆。本來我也打算還給他的,萬一一個失手掉在地上了,我可沒有閑錢配給他。
“小的40,但是太小了我怕養(yǎng)不活。這盆是中號的,你看這夾子,長的多健康?!?p> 思悅低下頭,用筆尖戳了戳支起來的小夾子。
“怎么突然想養(yǎng)這么個東西?”
我從書桌里拿出生物書,突然想起來今天是英語早自習,所以又把英語單詞本拿出來。
“你看包蕾他們都在桌子上養(yǎng)盆多肉,我覺得我這桌子上也缺點生機?!?p> “所以……你就花了六十塊錢買了這盆……捕蠅草?學校對面地攤上的多肉十塊錢還買二送一呢?!?p> “哎呀,多肉太普通了,這個多另類。而且你看一個植物能進化出來吃肉的本領,生命多神奇。”
思悅用筆尖在一個夾子里輕輕戳了一下,夾子立馬合上了。雖然我也覺得挺有意思,但是……讓我花這么多錢買一盆植物還是很肉疼啊。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土豪的腦回路?!?p> 我拿起杯子打算去前面接杯水,走了兩步突然退回來,仰著身子對思悅說:
“生命神不神奇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今天再不寫生物作業(yè),我保證某位提前進入更年期的少女生物老師會用很神奇的拳法揍你一頓?!?p> “好,我們今天來復習一下上節(jié)課講的知識。有哪位同學可以闡述一下生產者消費者與分解者的關系?歷鯤?你往艾思悅桌子上看什么呢?”
大可用手支在講臺上,一邊用手指敲著兩臺一邊向我們兩個投來十分和藹(想殺人)的目光。
“?。堪?,沒事。生產者、消費者和分解者之間是相互依存的關系,它們組成了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生物部分?!?p> 我正趴在桌子上端詳思悅的那盆小花,突然被大可點到嚇得我虎軀一震,“騰”的一下站起來還撞到了申塵的凳子。目測這家伙應該在抄物理作業(yè),否則不能反應那么大。
“答的不錯,但是你在看什么?給我一個上課走神的正當理由,否則就拿著書去后面站著?!?p> “我在想……思悅的這盆小花花是生產者還是消費者?!?p> 我順手舉起了花盆,思悅拽著我的袖子可惜沒能阻止我。
“多大個人了還用疊詞,這可不符合你的外貌啊。是植物肯定就是生產者啊,這有什么糾結的?!?p> “那如果這是一盆食人花呢?”
“哪來的食人花,上課時間不許開玩笑……這不是捕蠅草么?”
大可從上面走下來,路過申塵旁邊的時候還特意探過頭去看一看他有沒有上課抄作業(yè)。不過申塵手速還是很快的,在她下來之前就已經把書塞進桌洞里了。
大可從我手里接過花盆,說:
“這是捕蠅草啊,首先它是植物,所以肯定是生產者這個不用糾結。其次它會食蟲,所以按照咱們的分類方法的話它還是消費者。”
大可把花放在我的桌子上,轉過身去一邊往回走一邊說:
“歷鯤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啊,考試的時候如果問你有沒有一種生物既是消費者又是生產者,大家一定要想起這個例子。”
“過獎過獎,那我可以坐下了?”
大可走到講臺上,朝我扔了一根粉筆:
“想的美,給我上后面站著去。那么胖了,正好減減肥?!?p> 我翻了個白眼,拿著書和筆站了起來,繞過凳子趴在了后面的柜子上。想了想,又帶走了水杯。
“差不多行了啊,上課呢,用不用我再給你拿點吃的,有吃有喝?”
“你要是給我我也不介意。”
“老師,那捕蠅草為什么會進化出食蟲的能力?”
大可想繼續(xù)扁我?guī)拙?,但是被面包打斷了?p> “這是幾億年來生物進化的結果?!?p> 大可看了看黑板上的表,確定了時間還很充足后繼續(xù)說:
“植物是從土壤中吸取養(yǎng)分的,但是有些植物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很難獲取足夠的養(yǎng)分。經過億萬年的進化使得這些植物有了一系列的手段來獲取額外的養(yǎng)料來供養(yǎng)自己。”
大可頓了頓,突然笑了:
“我也不和你們講的太細了,在這本教材后面會講到兩個學說,一個是達爾文提出的適者生存學說,還有一個是……”
“是拉馬克提出的用進廢退進化論吧?!?p> 思悅在一邊突然開口。大可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回過神來:
“對,艾思悅這是提前預習了?總之生命是很神奇的,生物也是一門非常有意思的學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未來會不會有人研究生物呢?好了,我們繼續(xù)上課。歷鯤,站就好好站著,別搞小動作。”
我悄悄的對思悅比了個贊,但是被大可看到了。我吐了吐舌頭,雖然后來申塵說我這個動作就像一條聽到了巴普洛夫鈴鐺的狗。
“大家如果沒有什么問題的話,這節(jié)課就上到這里,下課吧。歷鯤艾思悅于冕,你們三個來一下?!?p> 下課鈴響了,我錘了錘腿,拿著東西剛剛準備回到座位上歇會,就聽到大可叫我的名字。叫我我能理解,畢竟上節(jié)課有點……上頭。但是又叫了思悅和面包……大可不會也要搞連坐這一套吧?
“啥事啊,這么急著給我們叫出來?”
我們三個并排靠墻站在走廊里,大可現在我們的對面,這陣式好像我們犯了多大的錯在挨批一樣。
“我承認周末那套卷子最后的壓軸題的答案是我發(fā)到群里的,但也不至于把他倆連坐了吧?”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我說怎么最后一道題準確率那么高!”
大可把書卷成了一個筒,在我的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我揉了揉腦袋,看到思悅和面包把眼睛撇向一邊,很明顯是在憋笑。
“算了我懶得追究了。把你們叫出來是因為過段時間有一個生物競賽,你們三個去試試能不能拿個名次回來,這個對以后自主招生有用?!?p> “可以拒絕么……”
我話還沒說完,腦袋就又挨了一下。
“不可以!不拿個獎回來周末這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們倆呢,是去比賽還是以后作業(yè)加倍?”
大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包和思悅,面包弱弱的問:
“這事……還有商量的余地么……”
“沒有!趙凱老師是賽前指導老師,下午第三四自習課是指導課,你們記得去上課!”
2
“老師,我來啦。”
生物課一下課,我就跑到了語文組。因為班里沒水了,所以我還帶來了水杯,想在語文組蹭點水喝。這段時間與梁老師相處得愈發(fā)融洽,所以在他面前也不像之前剛認識的那樣拘束。
其實感覺梁老師和徐老師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徐老師年輕,所以更像是一個朋友,一個大姐姐。而梁老師會顯得更加老道,對于很多事情有著一位優(yōu)秀的老教師獨到的見解,所以對我更像是祖輩對晚輩的關心,而我也像是晚輩對于祖輩的尊敬。
“來了?隨便坐吧?!?p> 梁老師站在窗前,擺弄著史老師的那一大盆多肉。
“幾天不見,史老師的這盆多肉看著更茂盛了。”
我用力的按著水桶上的抽水泵,講真,這個抽水泵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喝水原來也是個力氣活。
“我們班沒水了,所以來蹭點水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反正語文組的水都是你搬的?!?p> 史老師從隔板后面探出頭,笑呵呵的說。
“唉,今天不行咯,今天的水還沒送來,而且樓下水房也沒水了?!?p> “是么?那你少接點,給我們留點?!?p> 史老師的話引得我們哈哈大笑,在這里久了,早就習慣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了。
這也是慶外最有人情味的地方,老師與學生之間沒有冰冷的尊卑,更多的是理解與相互尊重。
我坐在梁老師的座位上,梁老師的座位有些矮,對于我這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二百多的大塊頭來說實在不舒服。
梁老師的桌面給人一種莫名的舒適感,桌面一塵不染,桌子上的電腦,書本茶杯擺放得井井有條。
“對了老師,今天作業(yè)是啥,我下午要去上個課就不來問作業(yè)了?!?p> “作業(yè)啊,等會上完課看看能講多少吧。下節(jié)課繼續(xù)講《逍遙游》,晚上留個背誦吧?!?p> 梁老師慢慢的走到我身后,我趕緊起身想把座位還給他,但是卻被輕輕的按回去了。
“沒事你坐吧,我站起來溜達溜達,坐的久了腰疼。”
“《逍遙游》很長啊,真的能背下來么?”
我有點擔心,雖然對于我來說這篇文章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畢竟我們是個理科班,讓他們背古文還不如殺了他們。
“唉,背不下來也得背啊,這可是高考64篇里很重要的一篇?!?p> 梁老師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么久了,他早就領教到一個理科班對于語文深深的惡意了。
“剛才你說下午要去上課?上什么課?出去上補習班么?”
“嗨,不是,我從來不上補習班。是大可……唔……生物王老師說過段時間有個生物競賽,讓我和思悅于冕參加一下。這個是賽前指導,我們去聽一聽?!?p> “生物競賽?這個可能會對你們以后自主招生有用?!?p> 曹老師抬起頭對我說。
“有這些證書的話以后參加自主招生會方便很多?!?p> “咱們學校去年那屆有人參加自主招生,吉林大學直接降到一本線錄取了。好像叫……劉濟塵?”
史老師接著說。
“哇厲害厲害,我沒想那么多,就覺得生物挺有意思的,就去參加一下唄?!?p> 當然,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他們我是迫于某王姓生物老師的淫威才去的。
“生物講的是生命科學,不像物理化學一樣講的那么枯燥。歷鯤以后大學是要學習這方面么?”
“我……應該會吧,我想學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yè),這樣以后工作的話也會開心?!?p> 梁老師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倒是讓我有一些不知所措。
“我覺得生物應該是理科里最接近文科的學科了,感覺這門學科沒有那么冷冰冰的。”
“對咯。泰戈爾的《飛鳥集》里說過,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文學是感性的看待生命,生物是理性的看待生命?!?p> 梁老師笑呵呵的說。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馬上上課了。我拿著杯子站了起來抻了抻腰,突然發(fā)現我比梁老師高那么多。
“梁老師,你跟你這課代表站在一起真迷你啊?!?p> 曹老師笑著打趣到。我和梁老師相視一笑:
“從這一身的肉都能看出來,我這生命力多旺盛?!?p> “朝菌不知晦溯,蟪蛄不知春秋這兩句所體現的生命之短與冥靈和大椿生命之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么請同學們回憶一下,我們從前講過的文章里也有兩句感嘆生命的短暫,大家能想起來是哪兩句么?”
梁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生命”兩個字,我在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p> “沒錯,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梁老師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
“生命短暫,卻又漫長。書上的寥寥幾筆,或許就是某個人的一生。生命雖短,卻可以用來創(chuàng)造無限的價值。咱們同學無論以后大學學什么,畢業(yè)了以后做什么,都要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p> “老梁怎么突然這么感慨?”
思悅小聲的問我。
“可能……順便來上一節(jié)思想課?”
“下午那個生物競賽課,你去不去?”
我挑了挑眉毛:
“還有別的選擇么?如果不想被你親愛的大可老師打成狗,還是乖乖的去吧?!?p> 3
“我的媽呀,大可讓咱們三個來干嘛?來參加人類湊數計劃?”
雖然很不情愿,但是下午第三節(jié)課我們還是在大可的安排下來到了五樓的小教室。一推開門簡直驚呆了,一群年級前幾的大佬在教室里三五成群,我和面包思悅三個人在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選擇作業(yè)超級加倍呢?!?p> 我挑了個角落坐下,思悅坐在我的前面,面包坐在我的旁邊。
“歷鯤?你們也來了?”
我正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擺弄著思悅的帽子,眼角余光突然桌子旁邊站了個一米五的身影。
“洛嬸?你也來了?”
“是啊,凱爺是我們班生物老師。你們這是……”
“別提了,大可說如果我們不來,她就把我周末給班里發(fā)答案的事告訴龍叔?!?p> 我放下思悅的帽子,順便把面包攆走讓洛嬸坐下。面包雖然很不情愿,但是我答應用晚上一瓶可樂換他的位置。
“話說回來,我還沒上過趙凱老師的課呢,還挺期待的。”
思悅把衣服疊好塞進書桌里,轉過頭來對我們說。
“哇大哥,在學校怎么沒發(fā)現你這么工整?”
“這不是桌肚里有地方嘛,教室里我桌子哪里還有地方。另外……趙凱老師的課,我不敢太放肆嘿嘿?!?p> “所以……你有考慮過一個問題么,這桌子可好久沒人用了,桌肚里一層的灰?!?p> 我用手指抹了一下桌肚,手指立馬沾了好多灰。思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趕緊從桌子里把衣服拿出來。
“唉,還好還好,灰不是很多。早說這么臟啊,回去還得洗衣服?!?p> “好了,不鬧了。我跟你們說啊,不要對趙凱老師的課抱太大希望。因為他不太喜歡講基礎,比較喜歡講大學的拓展內容,所以聽起來會比較費勁?!?p> 洛嬸抬起頭望了望一邊正在聊天的一群學霸,又低下頭小聲的說:
“當然,旁邊那群怪物除外?!?p> “可怕。對了,這個課有教材么?不會是必修三吧,我就帶了本必修三。”
我把放在桌子上的必修三舉起來,結果遭到了洛嬸的鄙視。
“競賽怎么可能只考這個?那也太簡單了吧。凱爺說讓我們去買書,我還沒買呢?!?p> “什么書?我們是不是也得去買?”
思悅把衣服搭在椅背上,這次他先確定了椅子上沒有灰才敢把衣服搭上去。
“叫《陳閱增普通生物學》。你們知道嗎有賣的么?”
“這名字……聽著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p> 我努力的思考,可惜卻沒想起來。
“大哥,聽著好眼熟是什么鬼?這不就是我之前看的那本嘛!”
思悅仰天長嘆。
“所以我們不難發(fā)現,種群是進化的基本單位,同一種群的所有生物共用一個基因庫?!?p> 凱爺在在黑板上寫下“基本單位”幾個大字,不過非常奇怪,他的所有板書都是斜的。
“我覺得凱爺的夢想肯定是開個養(yǎng)雞場?!?p> 洛嬸小聲地對我說。
“因為他所有的例子開篇全是,假如我開了個養(yǎng)雞場……”
“我覺得……他這個板書寫的挺治頸椎的?!?p> 我歪著頭一邊往本子上記筆記一邊吐槽。
“同學們,其實生物這門學科,別說你們了,連我學到的都只是皮毛?!?p> 凱爺突然停止了講課,雙手支在講臺上語重心長的對我們說。
“我覺得,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它是最有溫度的一門學科,小到一個細胞,一個病毒;大到我們每一個人。關于生命還有很多秘密沒有被解開,我們人類對于生命的探索也僅僅停留在表面?!?p> 我突然想起了郭儀大哥對我們說過的一段話,我曾經問他為什么要學法醫(yī)這種很難被大眾接受的專業(yè),他是這樣告訴我的: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要負重前行,為了自己的理想犧牲一些我覺得不虧。況且能夠去深入的研究生命與死亡,不也很有意思么?”
“歷鯤,歷鯤?怎么走神了?”
洛嬸戳了戳我的胳膊,我才猛的回過神來。好在凱爺在講臺上講的神采奕奕,沒有發(fā)現底下有個小辣雞已經神游太空回來了。
“沒,突然想起了一些事?!?p> 我想了想,問洛嬸:
“你以后想學什么?”
“我?我沒想好,不過很大程度上可能會去學獸醫(yī)。”
“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生物,而且也喜歡小動物。如果以后讓我整天工作在動物身邊,我可能會幸福死吧?!?p> 洛嬸眨了眨眼睛,問:
“你呢?你想學什么?”
“我?我不知道?!?p> 我頓了頓,又說:
“你都去學獸醫(yī)了,那我去學人醫(yī)唄。你去治動物,我去治你,咱倆也算半個同行?!?p>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