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軍威望大增，行為舉止開始模仿古代和陸上人皇帝的行為。

　　她罷黜阿重瑕，重新啟用婆娑訶，令他建立新的、繁雜的宮廷禮儀，并且按照禮制行為和操練。排演多次后，她正式登臺，檢閱美人遍地、整飭一新的后宮?；ɑňG綠的嗣人美人列隊正步走過，從宮廷前走過去供她檢閱，她得意洋洋地揮手示意。

　　熙寧八年（1075年），除了按照軍功封賞軍官和阿瑪頌，在嗣人方面，為了賞賜這次在戰(zhàn)爭中有功的家族，她開放了體外授精技術(shù)，直接賜給立有大功的星姓家族（針對大熊座）、天王姓家族（針對清明）生長釜。并且賞賜，天王姓的內(nèi)臣英吉拉受精卵，成長為十三姬，封少使。天琴星雖然容貌盡毀，但在戰(zhàn)爭時期對后宮貢獻很大，賜受精卵，成長為十四姬。

　　兩位公子的出生掀起了后宮新的爭斗。

　　傳統(tǒng)政治力量的尤里斯姓和技術(shù)新星的天王姓家族展開了博弈。

　　提供生長釜財力的源姓和主要核心基因重組技術(shù)的星姓卻沒有動作。這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信號。更讓清明內(nèi)心不安的，是克軍對于申昌遇不冷不淡的態(tài)度。

　　從戰(zhàn)爭實際的貢獻上，梅司、盧元令和申昌遇都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但是從河州回來之后，幾人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梅司開始主動疏遠克軍。當然他還能保持那一貫的寬容溫和的態(tài)度，后宮上下事宜仍然處理得有條不紊。但是對于克軍，好像有什么從他心中永遠地改變了，像是一堵無形的壁障。他似乎開始主動將心門關(guān)上，又仿佛是在逃避著什么。

　　對于申昌遇，就比較復雜了。他在此次戰(zhàn)役中已經(jīng)成為了“光榮”“英雄”和“功勛”的代言詞。關(guān)于他對清明的情感，克軍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其實她已然心知肚明。她只是在籠絡(luò)下屬和維持權(quán)威上搖擺不定，她還不確定如何處理益處更大。一旦能證明籠絡(luò)下屬的益處更大，她會毫不猶疑、寬宏大量地地把申昌遇拱手送給清明；但申昌遇現(xiàn)在是作為后宮優(yōu)秀的嗣人，她又在擔心這樣做對于后宮綱紀和自己權(quán)威的影響。畢竟嗣人出軌，尤其是王的后宮，奸夫淫婦都是要判石刑的，這事兒說出去也不算光彩。

　　但是梅司對她的冷淡，讓她已經(jīng)不好開口了，最致命的是，現(xiàn)在梅司、盧元令和她形成的三角關(guān)系，居然和清明、申昌遇和她形成的三角關(guān)系形成一對手性結(jié)構(gòu)。梅司裝作不知道，她也裝作不知道，簡直是一種諷刺。她只能召秋原君來商量這件事，秋原君聽后大為驚訝：“這是內(nèi)臣的過失，請王上治罪。”

　　克軍擺擺手道：“是我放申昌遇出去工作的，戰(zhàn)時特殊對待，和碩人的接觸多了，伊又在思春的年紀，這能夠預料。我只希望你能夠不拘泥于陳舊的道德，給這件事找一個體面又妥善的終結(jié)方法。他們兩個都是人才，我都要留的?！?p>　　克軍的這番話被等待傳召的英吉拉聽去了一半。秋原君告退后，英吉拉行禮，像一只討人喜歡又狡猾的小動物一般湊上前去，道：“王上有什么煩惱，可否告訴內(nèi)臣？王上一向夸內(nèi)臣機敏，或者可以幫助王上分憂呢？”

　　克軍捏了捏他的臉：“不該知道的，不要隨便問。這對你也比較好?！?p>　　清明是英吉拉的兄長，英吉拉只聽了一半，那些關(guān)于申昌遇不利的風向。他自負足智多謀，對于桀驁、橫沖直撞的申昌遇不光看不順眼，申昌遇表現(xiàn)出的駕馭才能也讓他十分嫉妒。這激起了他的勝負之心。

　　******

　　盧元令終于以履行宋-海然和親約書的身份來到了海然的白虎城，承認了自己在海然法律上從屬于克軍的關(guān)系。但他還是沒有進入鏡宮，只是在白虎城中居住著。他的居所靠近大學和博物館，視野不錯，能看到藍海和白帆。當他第三次復盤了在三青的全面海空壓制下，克軍以北太平洋為戰(zhàn)略縱深，繞過澳大利亞和喜馬拉雅的大迂回直搗昆侖城腹地之時，不禁拍手連連，口中不住稱贊。在地圖上那攻擊路線看上去是彎曲的，實際上那是一個球大圓，正是線距離最短的攻擊路線。

　　“這么說，在第七階段海戰(zhàn)，我們的?？章?lián)合陣取得局部勝利的時候，她就知道靠這個戰(zhàn)法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三青一定會憑借西王母的技術(shù)優(yōu)勢反撲，并且形成完全的壓制。所以她才暗地里集中三個要塞的力量開發(fā)遠距離飛鳥騎兵，而且她早預料到西王母才是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為保萬無一失，啟用了三條不重復的天空航線，東亞、南亞、中亞，所有能想到的空中候鳥通道她都布滿了?！植坏盟蝗唆~的歌詩中稱為戰(zhàn)神，真的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的勝利女神。”

　　想到這遍布了半個地球的運動戰(zhàn)大網(wǎng)竟存在于一個少女嬌小軀體的腦中，盧元令內(nèi)心覺得有一種激動又神奇的觀感。他面前不禁浮現(xiàn)克軍跑到河州扮作他的家眷，偷偷跑到青海湖里去偵察時穿的那件紫衣羅衫，滿頭搖晃的珍珠、通紅的發(fā)帶，還有桃子一樣嬌俏少女的臉龐，不禁笑意浮上臉龐。乃至于她金屬的骨骼，如今也變成一個可以笑語的笑話而不是恐懼了。

　　“家眷”這兩個字像是一個甜蜜的開端，刺激了他的幻想。

　　“你笑什么呢？”

　　“說曹操曹操到啊?！?p>　　“你罵我~~”克軍沒有穿人魚的短袍，她穿了一件鴨蛋青色的上襦，香檳色繡著蘭花的裙子，大紅的的腰帶束著細細的腰肢，頭發(fā)梳了一個倭墮髻——宋人的裝扮，盧元令知道，她是為了自己來的了。她假裝生氣了，把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

　　“嗯？好姑娘，饒了我吧，我怎么就罵你了？”盧元令拉著她的手，笑著哄她。

　　“曹操的意思我知道，占望他們背后說，是我獨好人妻哉的意思?！?p>　　盧元令大笑起來：“你在大宋，讀過書嗎？——評書總該聽過吧？曹操是梟雄，誰教給你的，盡跟你說這些不著調(diào)的話？”

　　還能是誰教的，當然是你那博學多才的老牛頭人好兄弟梅司啊。

　　克軍愧疚了一秒，旋即就把良心拋到腦后去了。她看得出來，盧元令發(fā)光的眼睛在為她著迷，她不緊不慢地靠近他，釋放了人類不可能抗拒的魅力，少女香甜的氣息，古老的信息素。

　　和三青一樣，那美麗的少女身軀，是一只鋼鐵復合怪物的擬態(tài)，就像蝴蝶長著眼睛，蘭花其實是螳螂，安康魚血盆大口前吊著一顆發(fā)光的小燈作誘餌。

　　可是他們還是前赴后繼地墜入她的情網(wǎng)。

　　（愛情啊，你這自然之神分泌給陸猿的花蜜）

　　******

　　梅司把《三國志》合上，書簽正夾在甄夫人被讒言害死這一章。當年他教克軍寫字的時候，克軍很喜歡甄夫人，那時候她問：“甄夫人年輕時就如此智慧，能夠勸說家人開倉放糧避免饑荒造成的民禍，既然已經(jīng)知道丈夫不愛她了，還賜了毒酒，為什么不跑呢？”當時梅司還無法向她闡釋復雜的朝堂博弈和曹魏的長子繼承制，只能簡單地說：“可能甄夫人對丈夫、兒子還存在著一絲幻想吧。”

　　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也陷入了甄夫人的處境——也許是的，就連是從敵人手中搶來的這一點，都如此相似。

　　正當他陷入苦惱的沉思之時，占朔的到來打斷了他的自省。秋原引領(lǐng)占朔前來，大母神樹神廟發(fā)布了“神諭”，請作為祭司的他去解讀。

　　梅司自忖自己并不會解讀神諭，但作為祭司的職責他從來責無旁貸。

　　占朔的面色有異，路上梅司問她是怎么回事，占朔道：“以前神諭都是由西王母mage發(fā)布，我們以為摧毀了昆侖城之后就不會再有神諭了。沒想到神諭的發(fā)布權(quán)轉(zhuǎn)移到了TREE上。”

　　梅司心中咯噔一下，他想起他給孔雀的那個允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西王母mage的祭司。

　　大母神樹神廟。

　　這里是他熟悉的，樹林一樣彎曲的拱券，下面是溫和的、林間光片一般的樹影窸窣的空間。

　　還好，這里神諭的發(fā)布不像西王母mage那么恐怖，發(fā)鬼哭神號的混合嘯叫，聲場擠得人內(nèi)臟疼。這里仍然響起了那個機械女聲：

　　“風神號，收到，神諭：

　　馬爾薩斯，繁盛的枝椏究竟是興盛還是陷阱

　　Prosperity，羊群多多地繁衍，產(chǎn)出更多的羊毛

　　卻讓命運之神的剪刀提前靠近

　　眾神的羊群，舐犢之喜，你要警惕

　　當災難來臨，不要金銀、也不要羊群

　　逃上屋頂

　　趕緊逃命！

　　閱讀完畢，以上。

　　是否打?。俊?p>　　“打印?！?p>　　“請輸入，打印份數(shù)。”

　　“十份?！泵匪粳F(xiàn)在對于內(nèi)閣的人數(shù)（他、秋原、占朔、占望、清明、大熊座、白露、安托瓦內(nèi)特、星張、克軍）已經(jīng)十分熟悉了。

　　******

　　內(nèi)閣連夜召集，開展討論。君王不早朝，克軍沒有出現(xiàn)，由占朔主持，討論此次的神諭到底是否有危險，以及是否公開。

　　梅司覺得非常奇怪，——這么快，就發(fā)展到組閣了么？伯里克利時好像還是公民大會眾議制，好像眼睜睜地看到人魚的社會進程比人類的快。

　　“我們所需要分辨的，是這神諭真正的來源！如果神諭的發(fā)布權(quán)是可以轉(zhuǎn)移的，說明眾神可能是一個群體家系?！?p>　　“家系？”

　　“諸位有沒有想過，這宇宙、這眾神，可能和萬物一樣都有隨時間變化的過程？”

　　這時正在爭論的白露發(fā)言，她道：“如果你觀察胚胎的發(fā)育，就能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一個濃縮罐裝、加快的演化過程。陸猿的胚胎從單細胞、多細胞、三胚層的原腸胚，有尾的魚……即使是演化之神也無法完全掩飾時間的進程，祂們只能采用加速的方式復現(xiàn)這一過程。每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都是一場演化史詩的濃縮，模樣羊群、麥子，不是比合成人造纖維和人工有機質(zhì)更加經(jīng)濟的做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