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在場其余三人都停下了腳步。
華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從小就埋在他心底的種子就在這一刻瘋了般的生長。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壓抑遲遲沒有破土而出的種子,是在心底深深扎根生長,蔓延到整個心臟,樹死人滅,她一定會是他的妻。
他記得小時候捉迷藏,他說的:“小憂,我要是找到你你就要嫁給我的,你說話要算話!”
他的父親和祁叔父叔母在桃樹下喝著茶笑著看他們玩鬧。叔父叔母甚至指了指祁忘憂的位置。
但是他假裝大人似的不看,因為他覺得自己不作弊也定能找到她。到時候他一定要嚇嚇她,說,“叔父叔母不要你了,他們還幫我找你呢,你以后就要乖乖聽我話!”
然后她定是要氣急敗壞的說,“剛才不算,臭華紹,我才不要嫁給你,娘親才不會不要我!你是個大騙子!”
其實他們早有婚約,只是小憂太鬧,任性的很。
他記得他找了好久,終于在一個馬車那里聽到了呼嚕聲,他把她從椅子夾層抱出來,看著那個小小的空間剛好容納她的模樣,那個時候的華紹,心也是軟的一塌糊涂。
是啊,從始至終,她都是他的。
丁晗聽到這話,臉色微紅,想起來那個膽大妄為的女子對她的輕薄,這是第一次有人親她,軟軟的,桃花香。
華朗不甘示弱的吼回去,“誰說小爺我要娶她了,不過是因為她舍命救了我兩次而已,我只是關(guān)心一下恩人罷了?”
他故意咬重“舍命”和“兩次”,給華紹和黃玲兒重重一擊。
“那你還說要娶胡媚呢,人家可是一心一意喜歡覃澤呢!”黃玲兒看一擊不成,再來一擊。
華朗果然跳腳,這件事幾乎成了他的黑歷史,“我當時說的是娶你還不如娶她!你聽不出來我對你的嘲諷嗎!”
“哼,瞧瞧你那狗急跳墻的樣子!”
兩人誰也不服誰,丁晗被吵的頭疼,抬頭看華紹一眼,希望他能管一管,結(jié)果華紹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自然是在想紅衣血羅覃澤和祁忘憂的關(guān)系,那覃澤幾次三番找忘憂麻煩,看來不得不防。
直到夜色已深他們才走到了客棧。
天上有點點星光,夜晚的世界總是靜謐而美好,只是帶著神秘,藏著危險。
華紹在床上猛地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桌前,全身防備,“不知白羽使者大駕光臨所謂何事?”
夜晚的他未穿那么深沉的黑,白色的里衣同樣襯得他面如冠玉,冷漠矜貴。
白羽一襲白衣,有些文質(zhì)彬彬的感覺,像是教書的先生,而不是邪教護法,只是眉眼之中帶著陰狠。
“紹公子不愧為當今武林之楷模,功夫氣度都讓人敬仰?!卑子鸬恼Z氣平淡,他固然欣賞他,那又如何,天蟄教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無用的感情。
“不及白羽使者?!比A紹面色平淡,他可不相信,天蟄教鼎鼎大名的白羽使者會沒事來找他,有事且定然不是好事!
“我家尊主有請,還往移步?!?p> 白羽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自己加上天蟄教善毒應(yīng)該可以和華紹打個平手,可是他不是來切磋的,所以外面還有很多人。
“左息九?”華紹皺眉,突然想到了祁忘憂,左息九,忍九?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紹公子請?!?p> 華紹現(xiàn)在心里很亂,他有好多問題要問她,可她從來都是來去匆匆,冷漠薄涼,她五歲被左息九帶走…
華紹心里咯噔一聲,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不會有事的。
“忍九怎么樣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他自然是知道他走不了,其他三人指不定什么情況,天蟄教既然只要他,他就不要去連累他們。
白羽一聽,表情有些復(fù)雜,如果是之前他定是不會回答他的,可是小姐卻救過他,“有些人不是你可以妄想的?!?p> “你什么意思?她到底怎么樣了?”
她很不好,白羽想起去年冬天在后山的桃林里看她孤獨的練武,雪下的很大,她的一招一式力求完美,近乎自虐般的練習。許是練累了,把劍插在身邊盤坐著休息。
她背對著他,許是在看遠方,又或許是發(fā)呆,明明年紀輕輕卻讓人感覺到了垂垂老矣的蒼涼。
他當時奉尊主之命喊她回去。
卻硬是在那里等了好久,她的肩上頭上落滿了雪,仿若雕塑一般坐著,在他不敢再耽擱時間的時候,她剛好轉(zhuǎn)身,那一瞬間眼里的寒涼讓他不忍。
只是一瞬,她便一如往常,安靜而乖巧。
她該是喜歡劍的吧,行云流水的動作,天賦可見一斑,可是那次以后她再也沒有碰過。
但是白羽不會說,只道:“你最應(yīng)該擔心的是你自己?!?p> 他也不知道小姐會不會有事,尊主似乎從來沒有那樣生氣過。
白羽從天蟄教到找到華紹花了七八日的時間,畢竟武林盟和天蟄教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回程自然還需要七八天,他有些私心的想拖一拖,可是卻不能。
天蟄教,后山院中,桃樹下。
忍九從他們離開后昏迷了三天的時間,沒有人來過。
她醒來最先感受到的是鎖骨那里銳利的疼痛,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才慢慢把眼睛睜開,除了復(fù)仇之外另一個想法也根深蒂固,并且攀附著復(fù)仇的枝干根莖野蠻成長,最終合二為一。
她的表情始終平靜,連眼神都毫無波瀾,只要她有恩于他,便可以離開的吧!她一定會還清他的恩情離開,不是已經(jīng)找到水晶蘭了嗎,慢慢來,總可以成功的,她永遠都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成為他的附屬!這樣毫無尊嚴,毫無自我的活著絕不可能!
忍九想過無數(shù)次當初要是和她父母死在一起是不是就不用經(jīng)歷這么多,可是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舊會選擇左息九。
對過去的事感到后悔,有什么意義呢。
忍九努力撐起身子去小廚房找到了點吃的東西,左息九不在,這里自然是沒有人的。之前左息九有事離開或者閉關(guān)的時候,會吩咐下人給她準備吃的。
這里的一切都是左息九的,她從小就知道把自己的喜好深埋,左息九喜歡的她就喜歡,他討厭的她便討厭。
然后便去洗了個澡,看著鏡子里面自己鎖骨下方劃刻的三個字已然結(jié)疤,是和吊墜背面一樣的三個字,“左息九”,狂肆邪魅,像標記所有物一般將她印刻的完完全全明明白白。
一股莫大的屈辱從她心底升起,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他怎么敢!她果然只是他的物品呢!
忍九想到了覃澤。
看著鏡子中表情平靜眼神卻猙獰的自己,尤其是雖已經(jīng)結(jié)疤卻依舊疼痛的地方,“九”字有半筆刻在她的骨上,她恨!
努力壓抑住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摔下去的沖動,忍九轉(zhuǎn)身跳回了浴池。
忍九把自己關(guān)在了他的藏書閣了許久,努力壓抑住對他的恨意,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小廚房的東西很快就吃完了,他從不吃不新鮮的東西,留不下多少。
她只能到后山的山林中找點吃的,不知不覺走到懸崖壁上,她想起第一次離開天蟄教的時候她的喜不自禁,想起了華朗、想起了五毒教的陳家兄妹…想起了那個金絲黑袍的男子,華紹,是她過去的唯一證明…
捂住心口,讓抽痛的感覺少一點,只是一動作卻帶動鎖骨處的銳疼。
她看著遠方,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滿是希望。
她不能走,任何未經(jīng)他同意的她都不能做,她還需要壓抑噬魂丹的藥。
他向來霸道,就算是經(jīng)過他同意的,他不高興她同樣不能做。
他教她練劍,卻因為有一次練劍回去的晚了,便廢了她的功夫。
忍九在懸崖邊坐了好久,她不喜歡吃肉,只摘到了幾個巨酸無比的果子。
但是也不想去前山,她不想看見左息九,也不想面對他。
左息九這段時間一直在理事大堂的側(cè)殿休息,他在期待著,但是他也沒有顯示出分毫。平時自己生氣,忍九定是會想辦法讓自己開心的,出門一趟便也不戀家了。
他倒要看看,讓他的好徒兒惦念的連家都不回的到底是什么人。
“尊主,白羽回來了?!?p> 左息九將書一扔,負手走了出去,依舊是美的極致,就算陰沉狠戾也不減風華。
黑翼在后面垂著頭,自從那日之后,尊主戾氣越發(fā)的重了。
“黑翼,她今天在干什么?”
“小姐今天去了后山,在懸崖邊坐到晚上。”
左息九的手微握,薄唇輕勾,陰狠之中帶著嘲諷和薄涼,“到底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時時刻刻想著離開呢?!?p> 忍九最后還是選擇去前山,她有什么資格和他置氣呢。
不過還是為了一口吃的,她并不打算見他,甚至打算躲著他。但她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誰知道他還會怎么對自己。
忍九避開人朝著自己覺得是廚房的地方走去,她對前山并不熟悉,這里大后山幾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