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學(xué)私試
她一想到接下來的同窗時光她都要頂著小名過,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就不該主動告訴他們幾個祖母叫她醋醋。
女子未出閨閣的名字怎么能在男子口中傳來傳去,時嵬不悅,可是想到自己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恢復(fù)女子的身份,她也就豁然開朗。
這些人之所以不會懷疑她是女子,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入學(xué)前,學(xué)子們都會在當(dāng)?shù)氐母畬W(xué)進(jìn)行請脈,以記錄生員的身體情況,不健者幾乎都會在行藝冊,康字這一列蓋上劣印,一旦有了一個劣,隨后入學(xué)便成為了泡沫。若是請脈這條都過去了,男女身份也就渾水摸魚過去了。
時嵬其實也不明白,為什么母親推說她體弱多病,宮中就直接派人來幫她請脈,母親讓秦毅代替她坐亭中等著診脈,就這么輕輕松松過了這關(guān)。
好像越往六學(xué)中深入,母親瞞著她的事就越多,她似乎根本不害怕時嵬的身份暴露,或者說她對于隱藏時嵬的女子身份極度自信。
時家并無一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可以在母親的扶持下作明面上時家的家主,可是,父親中鎮(zhèn)將一職早已被父親的哥哥,時嵬的三伯接下,這些年雖然母親力主把時家的局勢安定下來,然而事實上,她并未讓時嵬插手太多,很多時候她都是親自解決。
這一次若是時嵬可拿到四門學(xué)上舍生的名分,再從未來的科舉中占到名次,她就能名正言順擁有承襲父親官階的權(quán)利,時家三伯也得讓位,只可從旁輔助辦理差事。
這是來時母親說的,無論發(fā)生什么,時嵬都要順利從外舍生轉(zhuǎn)為上舍生,科舉考試中也得榜上有名。
說實話,時嵬覺得要是自己有父親一半的才能,她肯定能直接跳級到上舍生,可惜,她只是個平庸的孩子,這么些年母親也沒能把她這攤爛泥扶上墻。
“我吃完了,須得先行一步,各位慢慢享用?!奔眷吃淖肋呎酒稹?p> 另一桌的齋長也跟著站起,“伏微等我,我和你一起?!?p> 那人道,“你不是都在國子學(xué)用早飯嗎?連太學(xué)的官廚都看不上?!?p> “只是想要節(jié)約時間才不在太學(xué)用飯?!?p> “騎馬去國子學(xué)?”
“嗯,家仆已經(jīng)把馬牽在外面了?!?p> “我也叫流角給我備馬,你等我半刻?!?p> “在北門外等你?!?p> 美人師兄和元幕師兄也要去上白典學(xué)的《易經(jīng)》,只剩下時嵬一個人回了北齋二所,找了幾本書去蘭影場,尋個空位開始學(xué)習(xí),蘭影場樓閣上雖然沒有藏書萬卷,可普通的輔助典籍也都是應(yīng)有盡有的。
她找了幾個書架,看見有一本《孝經(jīng)注疏》,抬手欲拿,另一只手卻比她更快,時嵬回頭看,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生員,他拿了那本書,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過去了,時嵬被他撞得一趔,走上前,“兄臺撞到了小弟?!?p> “是嗎?沒看見。”他露出無所畏懼的神情。
時嵬抿嘴不快,忽瞥見這個書架旁邊空無一人,只有她和這個生員,要是打起架來,她可不是人家的對手,只好放他一馬。
轉(zhuǎn)頭就走,身后出現(xiàn)了明若離,他也不言,隨手丟給她一本書,《孝經(jīng)注疏》。
“謝……”
話沒說完他就走開了,似乎不認(rèn)識時嵬一般。這人真是奇怪。
時嵬正要研墨下筆,書閣中服侍的奴仆走過來說,“請讓小人代勞?!?p> 六學(xué)里的齋仆總是彬彬有禮,他們才像是飽讀詩書的才子。
“多謝。”墨汁半沾筆尖,時嵬靜下心學(xué)習(xí)。
一看就看到了午間,可她只看到了第七章三才章節(jié),正好看到了“導(dǎo)之以禮樂,而民和睦?!边@一句。
趙青棋也下了課。他來了。
“我們醋醋看得很慢啊,這可不行。”
時嵬攤開書,想讓師兄給劃一些重點,轉(zhuǎn)而又想到趙青棋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師兄以前都是怎么過私試的?”
“作弊和運氣唄?!?p> “???這被發(fā)現(xiàn)了要杖刑!”時嵬緊張。
“哎呀,你美人師兄我,抄了這么多年,怕過誰,只要膽子大,我殿試也敢舞弊?!?p> “那……算了?!睍r嵬目瞪口呆,當(dāng)即打消了讓他劃重點的念頭。
“對了,元幕師兄呢?”
“嶺云回去睡覺了?!?p> “那你怎么出來了?”
“我想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混出去玩玩。”
“?。魁S諭不是會守在門口抓生員嗎?”
“山人自有妙計?!?p> “師兄要小心啊。”
趙青棋把《孝經(jīng)》端起來,看了幾眼隨意放下,“上一次外舍生入學(xué)私試考的就是三才和圣治這部分,我勸你不必在這兩節(jié)費心?!?p> “師兄還說都是作弊,我看一定是深藏不露的那種舍生?!睍r嵬說。
“我不是深藏不露,季伏微才是,你讓他幫你縮小縮小范圍說不定輕松很多?!?p> “為什么?”
“師兄給你透露透露咱們北齋長的底兒?!彼麚н^時嵬的肩膀,“季伏微,國子學(xué)年年私試、公試第一,上舍生也分優(yōu)、平、否三級,而季伏微就是上舍生中的優(yōu)等,從外舍直接升補(bǔ)上舍,屈指可數(shù),他能輕而易舉做到,你說,是不是奇才?”
時嵬傻傻點頭,“聽起來是很厲害?!?p> “那你就讓他幫幫你,照他的脾氣,肯定不會拒絕。”
時嵬點頭。
“記住了,等他晚間回來讓他幫你?!?p> 說完便走了。
季斐裕不幫她,她就是自討沒趣,季斐裕幫了她,就是齋長在私試上偏袒同室生員,如何在其他生員面前立足,倘若她在姓季的協(xié)助下拿了滿點,眾人更會不滿,季斐裕到底是讓時嵬一個人心里不舒服還是讓北齋所有人心里都不舒服,趙青棋拭目以待,他迫不及待想看他左右為難的模樣。
他回到北齋二所換衣服,元幕睡了一覺慢慢醒來,“趙眉仁,他們幾個怎么還沒回來?”
都已經(jīng)晚課結(jié)束了。
“你沒去用午膳和晚膳,所以也沒有看見咱們屋里那兩個新生員狼吞虎咽吃完了飯?!?p> 早飯必須要早起用,會有人專門把這一項作為舍點,但是午飯和晚飯都不做要求。
“他又去看書了?”元幕打了個哈欠,渾身慵懶。
“誰?。俊壁w青棋故意問。
“是醋醋嗎?還是小明明?”他挑眉逗元幕。
“行了,你別賤兮兮看我,忍不住揍你。”
“喂,誰揍誰還不一定?!?p> “你要試試?”他眼中一冷。
“算了算了,君子動口不動手,醋醋拿了很多書在蘭影場,明若離也是,我看了一下,他至少拿了醋醋的三倍不止,現(xiàn)在的新生員可比我們那時候用功多了。”
“你午間去蘭影場做什么?”
沒想到他知道,趙青棋關(guān)上柜門道,“反正有好玩的?!?p> “隨你,出去把門帶上?!?p> “你就不想知道我鼓動醋醋要干點什么?”
“不想?!彼缮媳蛔佑趾艉舸笏?。
又睡了一覺,從窗外望出去,天色已經(jīng)昏暗,幾只歸鳥往山林外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