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嘉言并沒有反抗,只是抬眼看著男人不緊不慢的朝著他走過來,抬手彎了彎手中的鞭子試了試韌性:“孤記得有和你說過,出了這道門,再回來會有什么下場,你心里清楚?!?p> 溫嘉言揚(yáng)唇輕笑:“主上怕也是忘了,是主上親自把臣押回來的,并非臣主動想要回來?!?p> 他動了動手腕,感覺到男人在他這一句話之下驟然冷下的目光,以及那迎面甩來的帶著濃濃怒火的長鞭,微微垂下眼簾,眼睫顫了顫。
白衣染血!
溫嘉言曾經(jīng)親身試過這個男人所有的殘忍手段,他也見過西涼群臣在這個男人面前噤若寒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可難得的是,那些人雖然對這個男人畏懼到了骨子里,卻并沒有產(chǎn)生什么逆反的心思。
他將這個度把握的很好,讓人畏懼,卻不至于憤而反抗。
大概自己是唯一一個敢于一次次的挑戰(zhàn)這個男人的容忍度的人了。
溫嘉言垂著眼,忍受著長鞭一次次落在身上帶來的尖銳的疼痛,那疼痛在腦海中蔓延,漸漸的吞噬他的理智。
他能感覺到體力在不斷的流失,不自覺的抓緊了縛住他雙手的鐵鏈,冰冷的鏈條自高處垂落,讓他不至于因為體力不足而癱倒在地上。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男人,卻見他同樣漫不經(jīng)心的抬眼看過來,手中帶血的長鞭勾纏在指間,帶著極致的殘酷:“孤倒是忘了,今日那個小少年對你說了一句話?!?p> 溫嘉言微微蹙眉。
對面男人唇角一彎:“你心存死志,是故意在找死?想讓孤把你打死?”
溫嘉言沉默。
男人一怒,揚(yáng)手一鞭甩過來:“溫嘉言,孤有沒有說過,你一身反骨?”
“主上怕是忘了,臣姓溫。”
青年唇瓣干澀而又蒼白,臉上冷汗密布,凌亂的發(fā)絲被冷汗沾濕黏在頰邊,白衣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抬眼看向他的目光卻依舊顯得波瀾不驚:“臣是溫家長子,而溫家世代守在胤朝邊境,阻攔了西涼鐵騎的腳步足有百年。”
男人緩步上前,抬手勾著他的下巴逼視著他:“溫家已經(jīng)覆滅了,如今誰還記得你?”
溫嘉言沉默片刻,道:“至少今日見到的故人都還記得?!?p> 男人抬手又給了他一鞭子。
看著他死死的攥緊鐵鏈強(qiáng)忍著不吭聲,呼延越笑了笑,抬手拂過他紅腫的半邊臉頰,輕聲道:“知道么,孤真的很想打碎你的驕傲?!?p> “曾經(jīng)高高在上冠絕京華的人若是沒了一身傲骨,孤很想知道那時的你會是個什么樣子?!?p> “你若是敢死,孤保證,你的那位公主很快就會到黃泉路上來陪你。”
“畢竟你我都清楚,她再怎么厲害,她也只是一個公主而已,帝王想要她的性命,易如反掌?!?p> 溫嘉言垂眸不語。
男人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把空間讓了出來,偏過頭對著身邊隨身伺候的人吩咐道:“把這里的東西挨個給他試一遍?!?p> 他看著溫嘉言,淡笑道:“這些玩具是孤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好好享受,不用謝孤?!?p> 青年攥緊了鐵鏈,白凈的手指上隱隱現(xiàn)出了血跡,骨節(jié)根根攥的發(fā)白。
……
長姝睜開眼睛,入目所見是長樂宮寢宮熟悉的裝飾,重重紗帳垂落,殿內(nèi)沉香裊裊,一如以往。
她緩緩的撐著身子坐起來,回想起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不自覺的抬手捂住了胸口,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心口像是沉甸甸的壓著一塊巨石,讓她覺得呼吸不順暢,原本平穩(wěn)的氣息便稍稍急促了些。
長姝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應(yīng)該怎么做?
近乎茫然的思考著,急匆匆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南絮隔著重重紗幔向她行禮,一向穩(wěn)重的聲音染上了幾分急促。
“殿下,皇上來了。”
長姝沉默片刻,掀開簾帳走了出來,看著她難得的有點慌亂的模樣,沉默片刻:“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南絮猶豫的看向她,似乎想要說什么,沉默了片刻卻只是道:“奴婢聽說慶陽公主今天去見了皇上。”
“知道了?!?p> 長姝沉默,須臾,緩步走了出去。
“兒臣參見父皇。”
安靜的書房里就父女兩人,宣帝抬眼看著面前沉默的讓他感到陌生的女兒,淡淡問道:“你今日出宮去了哪里?”
長姝沉默,突然覺得自己如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半晌,卻只是扯了扯唇角,說道:“父皇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么?”
宣帝凝眸看了她半晌,突然道:“跪下?!?p> 長姝頓住。
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垂眸,一聲不吭的在原地跪了下來。
“你今日去見了誰?”
“西涼景帝!”
宣帝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你是怎么知道景帝的住處的?”
長姝沉默半晌,抬頭看著他:“這個問題,父皇希望兒臣能給出一個什么樣的答案?”
“如慶陽皇妹所期望的那般?告訴父皇是兒臣自己手底下的人探查到的情報?”
“或者父皇是想聽兒臣說兒臣見到西涼景帝不過是一場意外?”
宣帝聞言也不怒,而是正視著這個自己一直覺得沒心沒肺毫無心機(jī)的女兒,聲音終于有了些許冷淡:“朕要聽你的答案?!?p> 長姝笑了笑:“答案就是,兒臣在邊境的時候知道了溫家表哥還活著的消息,知道他被人當(dāng)做禮物送到了西涼,所以有派人潛進(jìn)西涼暗中保護(hù)他?!?p> “這一次終于知道了他的消息,所以兒臣按捺不住去見了他,這個答案,父皇可還滿意?”
宣帝靠在椅子上,看著這個自己一向?qū)檺鄣呐畠?,淡淡道:“放肆!?p> 長姝沉默了下來。
看吧,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她預(yù)料的那般,包括這人人欽羨的寵愛,都如同那鏡花水月一般不真實。
宣帝還有一個問題:“你哪里來的人?”
“皇兄給的?!?p> 宣帝沉默半晌,道:“溫嘉言乃罪臣之后,日后不準(zhǔn)再去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