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宮衡過來見本宮?!鄙倥Z調(diào)冰冷的下令道。
沒過多久,一身黑色勁裝的青年匆匆趕來,在書案前屈膝而跪:“殿下。”
長姝冷冷的看著他:“嘉言表哥和西涼景帝之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宮衡身體一僵,萬萬沒想到她一上來就問到這個問題。
想著大公子曾經(jīng)和他說過的話,縱使長姝才是宮衡的主子,他也不知道是否該如實告訴她溫家長公子在西涼經(jīng)歷的一切。
要如何告訴她,溫嘉言險死還生,從地獄里爬回來就是為了向大胤朝穆氏皇族復(fù)仇而來?
又該如何告訴她,西涼景帝對那個芝蘭玉樹的公子抱有別樣的旖旎心思,用殘酷狠絕的手段硬生生的磨去了他一身的傲骨,逼得他彎下脊梁?
他又該如何開口,說公主殿下的安危曾經(jīng)是壓垮溫嘉言的最后一根稻草,說溫家的公子曾經(jīng)跪在敵國君王面前,苦苦哀求他去救下他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親人?
那些不曾發(fā)生在公主殿下眼前的事情,被他一一收入眼底,不動聲色的替她承受了來自這個世間的絕大多數(shù)惡意。
思緒萬千,沉默的如同一個影子一般的青年最終低聲開口:“大公子之所以留在西涼不愿回來,就是因為景帝陛下。”
宮衡道:“當(dāng)初殿下知道的,西涼景帝陛下身邊的那個謀士,就是大公子。”
長姝蹙眉。
想了想,她又道:“你和姜然去準(zhǔn)備一張拜帖,本宮明日要去拜訪景帝陛下?!?p> “若是皇上知道殿下私下去見景帝,他會如何想?”
“隨他怎么想?!遍L姝已經(jīng)等不及想要再見一見溫嘉言。
她不管溫嘉言和景帝之間有著怎樣的糾葛,就她今天所見到的景帝的表現(xiàn),她就不可能放任溫嘉言留在西涼。
那個男人能一言不合的就殺了南齊皇帝,難保不會哪天一言不合的就將刀子動到溫嘉言的頭上,她不允許意外的發(fā)生。
宮衡沉默良久:“殿下請三思。”
“本宮才是最適合去見景帝的人?!遍L姝道:“其他任何人都會有不良居心,唯獨本宮不會,本宮是大胤朝最受寵的公主,與大胤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宮絕不可能蠢到勾結(jié)景帝做出危害胤朝安危的事情,你明白嗎?”
宮衡依舊道:“殿下應(yīng)該明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p> 長姝冷聲道:“本宮只是通知你?!?p> 她當(dāng)然知道景帝的到來不可能瞞得住這個消息,就今晚她走的這一趟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有不少人盯著那座別院了,可是這并不是她不能上門的理由。
宮衡沉默良久,終于低聲應(yīng)是。
黑暗的院子里,琉璃明燈影影綽綽,溫暖的燈光似乎也無法驅(qū)散這一片天地的寒冷。
自從長姝離開以后,男人就一直沉著臉,周身氣壓低的簡直能壓死人。
他站在溫嘉言面前,略帶薄繭的指腹在青年脖頸處輕輕摩挲,看著他云淡風(fēng)輕的神色,怒火不受控制的燎原。
男人冷不丁的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神色陰鶩的令人膽寒。
“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孤什么事?!?p> 溫嘉言死死的皺著眉,強忍著呼吸不暢而帶來的憋悶感覺,啞著聲音一字一句的開口:“臣沒忘?!?p> “沒忘?”
男人冷哼:“你大婚之日,孤命人送盞美人皮的燈籠給你怎么樣?”
溫嘉言應(yīng)道:“好?!?p> 指尖力道一點點加大,喉間從被壓迫的難受漸漸的變?yōu)榱藙⊥?,白衣的青年眉眼間終于泄露了一絲痛苦的神色,卻也僅限于此。
他甚至都沒有掙扎的舉動,溫順的仿佛沒有一絲脾氣一般任他施為,哪怕是痛苦也都全盤接受。
男人神色更冷了。
這不是忠心,也不是順從,這是迫于無奈之下的自我保護(hù)。
可他最討厭這種無聲的反抗。
他就看不慣這個人永遠(yuǎn)一成不變的淡漠神情,仿佛這個世上沒什么能讓他變色的事情一樣,可他分明看得出來,在面對那個公主的時候,這個人還是會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的。
只有提到這個公主和溫家的時候,這個人才會有一些情緒波動。
這讓他格外不爽。
看他臉色漲得通紅,理智開始遠(yuǎn)離,不受控制的來抓他的手的時候,男人終于大發(fā)慈悲的放過了他,抬手將他甩開。
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錦帕細(xì)細(xì)的擦著手指,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看他跌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眼角甚至沁出了些許生理性的眼淚。
他冷冷開口:“若是不想你那公主步上南齊皇帝的后塵,你最好給孤老實一點,那位公主雖然不蠢,可她并非沒有弱點?!?p> “孤要對付她,比弄死南齊皇帝容易多了?!?p> 溫嘉言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因為他就在這個男人的手里,他就是胤朝宸歡公主最大的弱點。
他知道長姝重情,作為溫家留下來的唯一血脈,他在長姝心中不說重過她如今所圖謀的權(quán)勢,至少也比絕大多數(shù)人要重要。
他很擔(dān)心這個男人會拿他來威脅長姝,或者是利用他做出某些對長姝不利的事情。
可哪怕再怎么擔(dān)心,他也無法從這個男人手上離開。
西涼景帝暴虐之名并非空穴來風(fēng),他若是真的動了心思,只怕下場凄慘。
他大仇未報,死在這個人的手里不值得。
白衣勝雪的青年咳了好一會兒,平復(fù)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聽著男人語調(diào)冰冷的警告,他緩緩的撐著身子跪好,恭敬的跪伏在地,俯身叩首:“臣明白,請主上放心。”
男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甩袖離開。
又是這個鬼樣子,他在這個人身上就瞧不出一點卑微的地方,言行舉止都將優(yōu)雅浸漬到了過骨子里,世家貴族的教養(yǎng)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般,當(dāng)初硬生生的將他的腿都打斷了,他才學(xué)會怎么跪。
不過沒關(guān)系,他總會讓他學(xué)會更多的妥協(xié)。
仇人親朋父母俱在胤朝,面對那些往事的時候,面對那些父母親族的亡靈的時候,他就不信這個人還能夠像是如今這個模樣。
好戲都在后頭,他有的是耐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