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白清炎閉著眼睛,用腳摸索不知道被踢到哪兒的被子。誰知道夠了個空,自己還險些掉下床去。
太糟糕了,被子踢掉不說,暖氣怎么好像還出問題了……白清炎在起與繼續(xù)裝死之間艱難地抉擇了半天,最終決定還是應該先找被子。
但當他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天花板上一片漆***燈也只剩一個底座。白清炎一股腦地翻起身,這才看見室內(nèi)到處遍布黑灰,自己身下的床板更是都只剩一半不到!
這……這是怎么回事?
白清炎有些驚惶地看了看身上,身體似乎還是那個身體,衣服卻是一套黑底金邊,樣式似乎也有些古樸。鞋襪就不要想了,內(nèi)褲……
啊,沒穿。
房子變得一塌糊涂不說,自己怎么就淪落到連內(nèi)褲都不穿的地步!
白清炎立刻翻身下床,習慣性的想要拉開床底的柜子拿內(nèi)褲,可是床下早已變得空空蕩蕩。他又起身朝著墻邊原本應該安放五斗柜的地方走去,才走了一步就停下了。
五斗柜也沒了,那里只剩下一堆黑灰。
這里真的還是葉家嗎?
自己真的還是自己嗎?
一瞬間,白清炎只感覺無比惶恐。他完全不記得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來這里的,為什么房子東西全毀了自己居然還一點事沒有,但是衣服都換了內(nèi)褲也沒穿……
“你在找什么?”
一個略顯冷冽的聲音從白清炎的身后突兀地傳來,嚇了他一跳。但對此時的白清炎來說,這個聲音卻仿佛天籟之音。他立刻回頭看去,正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翹著腿坐在床邊。
那是一位看起來約莫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女性,也就是十七八的模樣。一頭長長的綠發(fā)隨意的披散在黑色的衣物上,看起來渾然一體。
她穿的那件衣服和自己身上穿的明顯是同一形制,袖口極為寬松,卻在腰腿收束的很緊,將纖細到極致的腰肢緊緊包裹,甚至連玲瓏的肚臍都纖毫畢露。那對小腿修長、大腿飽滿的長腿肆無忌憚地晃來晃去,靴尖一點一點的,全都點在了白清炎的心上。
不對……
白清炎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從恍惚中醒來。他從小到大見過的好看的女性很多,可還是頭一次這樣的失態(tài)。
他有些驚疑不定地再次看向女性,那種奇異的感覺明顯少了許多??蓪Ψ綖槭裁磿谶@里?自己起身的時候怎么沒看見她就坐在床邊?
女性倒是毫不在意白清炎的注視,等了一會兒后,她淡然地問道:“看夠了嗎?”
白清炎飛快地點頭:“那個……請問這是哪里呢?”
女性不禁皺起了眉頭,眼中金芒一現(xiàn)。緊接著她又前傾身體抱住了白清炎的頭,仔仔細細查看了一圈,還納悶地嘟囔道:“……沒有壞啊。”
當然沒壞,連零件都沒少!
白清炎紅著臉從女性的懷中鉆了出來,后退保持一步距離。女性倒是不以為忤,反而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真的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當然不記得……
不,我當然記得。
自己是白清炎,一中高一一班的學生。高一下午五點五十分下課,自己一下課就收拾好書包趕快回家,要準備晚飯。
“我剛出校門,拐過十字路口,就看見天上有一只黑色的巨鳥在飛……很大,超過十米……我看見小區(qū)也著火了,就拼命地往住的地方跑……對了,鳥的身上也有火光。還有,還有……”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白清炎立刻用掌心貼住太陽穴輕輕按摩??墒遣还芩趺聪?,都想不起來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嗎?白清炎不知道,他只知道四維他們都不在,家里只有自己看家。如果家被燒了,自己怎么給四維解釋?
由于緊張,白清炎的敘述可謂顛三倒四。他越說不出來就越緊張,緊張又反而讓他更說不出話。
但女性卻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床頭,沒有任何不耐。在聽完全部的描述后,她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殷商三十一代帝王,和火有關(guān)的只有兩位,不是【盤庚】就是【帝辛】。”
白清炎知道,帝辛就是紂王的正式帝號;盤庚似乎也是殷商帝王,畢竟他們家都以天干作為帝號。
但是,這跟火災有什么關(guān)系?
是他們其中之一放的火嗎?沒道理啊,死了三千多年的人怎么就突然復活了?就算復活了,不好好在老家待著,跑金城來放什么火啊?
或者說是某個神秘組織的代號?
“是……盤庚或者帝辛放的火嗎?他為什么要放火?”白清炎問道,“我現(xiàn)在在哪兒?您……又是誰?”
女性嘆了口氣:“你的問題太多了。”
“……不好意思。”
“你問了四個問題,我就只回答三個好了。”女性將一條腿疊到另一條上,換了個姿勢,這才繼續(xù)好整以暇地說道,“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位放的火,不過必定是兩者之一?!?p> 原來你也是猜的,不過至少這下心里有譜了……白清炎默默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記下了這兩位的名號,又在上面惡狠狠地打了兩個叉。
不過對方既然都是猜的,那么為什么要放就更無從提起了,怪不得說四個只回答三個。
這樣一看,對方雖然態(tài)度稍微有些高傲,但其實相當于答應把知道的都告訴自己。
這位姐姐絕對是好人!
一時間,白清炎心中對女性的好感度猛增。他試探著問道:“那第三個問題的答案是?”
“看來你也不傻嘛?!迸缘哪抗獠挥傻萌岷土税敕郑昧饲蒙硐碌拇舶?,“我就是在這里找到你的,除了你家……應該不會是其他地方了吧?”
白清炎瞬間只覺得渾身冰涼,原本心中不確定的答案一下子沉甸甸的落了地。他不敢置信地想要沖出臥室,卻發(fā)現(xiàn)門口有幾個半透明的符號,在符號外的地方到處都是濃煙滾滾。
靈威仰慢悠悠地走到了他身后,用手指輕輕撥動符號。一股輕風立刻吹出,將煙霧完全驅(qū)散。憑借周圍那些殘留的痕跡,白清炎終于可以肯定:這里的確是葉家,自己曾經(jīng)住的地方。
或者說……曾經(jīng)自己認為是家的地方。
從九歲父母離婚之后,白清炎就一直住在這里。葉家的伯伯伯母常年在外,就由十花姐照顧自己和弟弟妹妹,和自己同歲的就是四維。后來十花姐他們或工作或上大學依次離開,就剩下了自己和四維。
不過就算只有兩個人,自己也一樣可以把自己和四維照顧的好好的。這一年多里自己和四維幾乎是重新布置了整個家,對于房間的每一個細節(jié)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想起來:客廳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只摸著凹型磚的蠢貓和一只正在切蓮藕的笨狗,這是自己和四維去陶藝室捏好燒的,分別叫“摸凹貓”和“割藕狗”;書房一向是兩人共用的,不過四維的書基本看完了就被轉(zhuǎn)手賣掉,自己的書則被很好地保留,因此比例也就越來越不均衡;陽臺上放著一棵小型圣誕樹,這是年前圣誕節(jié)時四維突發(fā)奇想買回來的,結(jié)果過后完全不知道怎么處理就在這里愣是堆了一個多月;還有那一衣柜和四維一起做的演出服和道具……
但是現(xiàn)在,這些包含著或溫馨或愚蠢的回憶的物件全部都隨著房屋一起消失了。這個由白清炎和葉四維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小窩,這個在白清炎心中唯一等同“家”的存在已經(jīng)全然化為烏有。
白清炎茫然地站在變得空蕩蕩的客廳中央,只覺得空曠的房間在無限的變大。他仿佛又回到了父母離婚的那個時刻,雙方一言不發(fā)的在紙上簽字,母親拖著拉桿箱轉(zhuǎn)身離去,父親則收拾好資料走向?qū)嶒炇遥皇W约阂粋€孤零零的坐在角落。
幽暗的房間就像無邊無盡的深淵,將他完全吞沒。那個時候是四維拉住了自己的手,將自己帶到了新的天地。那里沒有爭吵,沒有譏諷,只有溫暖和安心。
現(xiàn)在呢?四維正好去做交換生了,還有人會拉住自己的手嗎?
白清炎用手拼命地壓住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這時他感覺到,有人把他的手掌輕輕拉下,又將他抱在了懷中。
在父母離婚后的六年里,白清炎不管遇到再怎么痛苦和悲傷的事情,都沒有再哭過??墒潜贿@么一抱,他的眼淚終于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是第四個問題的答案,你聽好了?!卑浊逖茁犚娕栽谧约旱亩呎f道,“本來的名字我已經(jīng)忘記了,但是有個朋友曾經(jīng)送給我一個名字,我比較喜歡,叫……
“靈威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