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琴心劍膽
今夜月色如水,藍色錦緞般的天幕上點綴著幾顆稀疏的星,極仙殿前的迷轂樹枝椏一明一滅,燃起萬千闌珊的燈火,優(yōu)揚的笛音和著潺潺的流水聲飄進草地上、樹叢中,朵朵雪白的月光花冠緩緩升起,簇擁圍繞著紅衣的仙子,南陽伸出纖纖玉指,雪白的花軟軟落在手心里,淡淡的清香沁入鼻息。
姑娘回頭望向藍衣翩然的赤松子,他正玉笛橫握,兩片淡色的唇輕覆,笛音淙淙,婉轉(zhuǎn)清越,幽深的眸子里玉華流轉(zhuǎn)。
如雪的花冠重重疊疊升上天空,映著月色泛起朦朧的銀輝!
“喜歡嗎?”姑娘遐想的片刻間,赤松子已緩步來到她的跟前,拂去她發(fā)絲上的花冠,聲柔如水。
“嗯!”南陽含笑點頭。
“走,我們?nèi)ベp明月朗星!”赤松子的眉毛挑了挑,還沒容南陽做出反應(yīng),纖腰已被攬住,飄落在極仙殿頂。
“還記得我們初識的那一天嗎?。筷幧侥_下你笑靨如花!”赤松子的聲音里充滿甜蜜的回憶。
“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和你仰望天空!”姑娘仰望夜空,思緒回到兩百年前,兩個跑的滿頭大汗的少年恣意的躺在草地上,看白云悠悠,聽小鳥啁啾!
赤松子側(cè)著身,一手支頤,眼睛里透出了一絲渴望,姑娘的臉頰浮起一片紅暈,當(dāng)初那個陽光少年已變成如今英俊沉靜的成熟男子,他躺在那里,長眉入鬢、目若星辰,抬手低頜間保持著優(yōu)雅的姿勢,深邃的目光如一泓碧波。姑娘抿了抿嘴角,透出笑意,她心有靈犀的靠了過來,枕在赤松子的臂彎里,繼續(xù)眺望高闊的星空。
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太多的劫難,兩百年前父皇與師父就定下了這門親事,他們本就是夫妻,其實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南陽心中雖如是想,但一顆芳心還是不受的控制的波瀾起伏。
“閉上眼睛!”赤松子低聲在她耳邊說,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溫?zé)岬臍庀湓谀橆a上,將南陽的一顆心絲絲溶化,她乖乖的閉上眼睛,這個聲音無論是鏗鏘有力、還是低沉細語,都很好聽。
笛聲已散去,赤松子腰間的玉笛卻灑出串串五彩的音符,聚攏成一條綬帶伸向空中,片刻,已化成漫天璀璨的星幕。
“可以了!”赤松子深情的望著懷中的姑娘,目光流淌出笑意。
驀然間,一道白色的流星拖著長尾悠然滑過夜空,緊接著,赤紅、淡金、深紫,五彩的流星在極仙殿上空匯成瑰麗的雨幕!觸手可及!
“流星??!”姑娘的眼眸綻放異彩,映著星光點點。
赤松子側(cè)著頭,凝視姑娘傾城的容貌,如新月般的彎眉,含笑的鳳眼在星芒下千嬌百媚,冷艷如她、火熱如她,如今嬌媚也如她。
赤松子俯身,摯熱的吻覆上她飽滿的唇,姑娘一時沒回過神來,眼睛睜的老大,那張放大的俊美面容就在眼前,深邃的眼眸此時正深情的閉著,姑娘臉頰緋紅,輕輕的合上睫毛,鼻息間充滿他溫暖的氣息。
夜風(fēng)微涼,風(fēng)起綃動,極仙殿的軟帳里春意盎然!
一頭烏發(fā)慵懶的鋪散,赤松子臂彎中的南陽安靜的睡著,蝴蝶微憩般的睫毛,飽滿如櫻桃般的唇色,赤松子露出一抹笑意,憐愛的伸手替她理了理耳邊凌亂的發(fā)絲,抬手輕揮,一道輕柔的氣息漫過,南陽側(cè)了側(cè)頭,更加香甜的入夢。
“南陽,盤古宮乃極險之地,我怎能讓你去涉險,等我回來!”赤松子起身,體內(nèi)萬生之力澎湃運轉(zhuǎn),流向指尖做出一個調(diào)養(yǎng)封印,這樣南陽就可以在這里靜養(yǎng)并等他回來!這是他第一次違背了她的意愿,也違背了師父和神尊們的意愿,他斟酌再三,昆侖山雖然也面臨大敵,但這些人皆為太極圖而來,下月十五前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異動,即便有,有師父、東皇和燧皇坐陣,短時間內(nèi)也能護她周全。
昨夜他向三位神尊道明心跡,燧皇一言不發(fā),東皇面露怒意,良久,還是陸壓道君打破沉默道:“徒兒啊,強行打開太極圖消耗甚巨,我三人需合力為之,如今三界波譎云詭、情況多變,我三人在劫難之前只能打開一次,你可想好了嗎?”
赤松子自然想好了,想的很清楚,他回答的也很果決,只是拜托三位神尊照顧南陽!!
心念及此,赤松子俯身,溫柔的吻了吻姑娘的額頭,轉(zhuǎn)身時在云帳中又加了一重結(jié)界。
做完這一切,他毅然離去,淡藍的身影消失在極仙殿潔白的玉石臺階上。
瑤池邊的寢殿里,簾幕微垂,銀線水仙花織成的紗帳內(nèi),粉衣少女合衣而臥,原本俏麗的面容顯的些憔悴,她的眼瞼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突然,一團冰冷的黑霧平地升起,穿過殿門、卷過簾幕發(fā)出極細微的沙沙碎響,使王母宮原本安寧靜謐的夜色平添了幾分蕭殺與死寂,霧氣絲絲縷縷的漫入帳中,凝而不散,床前跳躍的火苗明滅之間又“呼”的燃起,一個黑衣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這個人穿著一件罩頭的外袍,頎長纖細的身材,半遮著的側(cè)臉看上去有些朦朧蒼白,五官卻頗為精致,微微上揚的眼角中透出一絲妖媚,他伸出蒼白的手掌,指腹輕輕撫過少女那如畫的臉龐,少女長長的睫毛似眨動了一下,睡夢中輕呼了一聲:“師父!”
黑衣男子的手頓了頓,輕薄的嘴角挑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一道玄光稍縱即逝,消失在少女的眉心間!
“你是誰?你來這里做什么?”腳下氤氳的霧氣朦朧,粉衣少女的元神端祥著面前的黑衣男子,那男子面容清秀,說話和藹,倒不像什么壞人。
“我???我叫夜恒,我知你很傷心,想見你師父赤松子吧!?我可以帶你去見他!”男子回的直接,朦朧的嘴角仍帶著三分戲謔。
少女眼茫中流露出一絲喜悅,可瞬間又轉(zhuǎn)為滿目的悲傷:“他可能不想見我,你~你還是走吧!”
“我-走?”黑衣男子顯然遲疑了一下,可能這個答案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索性換了個問法:“你不想知道他心里有沒有你嗎?”
“想!”少女失落的坐下來,低聲回答,聲音里帶著啜泣!
“我有辦法讓你知道!只要你答應(yīng)跟我走!”
粉衣少女疑惑的注視他思慮良久,最后終于似下定決心,唇瓣間抿出一個“好”字。
盤古宮第六重,到處彌漫著冰冷的黑霧,也觸不到四面的邊緣,偶爾兩束陰暗的光線不知從何處飄來,飄過周圍林木山石的詭異暗影,更像是無數(shù)閃著幽光的一群群鬼魂迫近,赤松子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沉,似落入了一片神秘的汪洋大澤,四周皆是無邊無盡的恐怖黑暗。
赤松子慌忙穩(wěn)住心神,盤膝打坐,捏起法訣關(guān)閉五識,只留心識!
龐然輕緩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冷冽的霧靠近赤松子時已幻成千萬只扭動如蛇的烏絲,向著他的軀體一層又一層的纏繞、勒緊,天地間的魔音如萬馬奔騰滾滾而來,“殺——殺——殺——”空氣已被撞的支離破碎,稀薄到完全不能呼吸.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體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咒一出,梵音聲聲達諸天,空中升起金光罩頂?shù)陌僬山Y(jié)界,及體的魔音呼吸間四散逃竄,嘈雜的殺聲退避至千里之外。
“師父叮囑第六層的氣澤會擾亂元神,金光法咒的梵音方能抵抗,果然如此!”赤松子暗想,他在梵音中睜開二目,百丈金光鋪滿了整個空間,山峰疊嶂孤傲直立,懸崖峭壁荊榛叢生,萬里赤土倉夷滿目,白骨森森孤魂累累,這里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怎樣一場慘烈之戰(zhàn)?!
深約萬丈的山谷中,陰風(fēng)陣陣,鬼哭狼嚎般的嘶殺聲從山谷下傳來。
“既然如此,那就速戰(zhàn)速決吧!”赤松子起身欲縱向山谷,然身體萬分輕盈,他轉(zhuǎn)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元神已與身體中剝離開來,金光法咒筑起的強大氣澤里他的肉身仍在打坐。
原來,這盤古宮第六重會禁固肉身,元神卻可自由行走!赤松子心中淡然一笑。
越靠近山谷,空氣中的能量威壓越甚,即便被金光法咒所鉗制,他仍感覺谷底的魔音沉沉,赤松子的腦海中忽然涌進雜亂的畫面:天帝山上那個澀澀叫了聲“師父”的可愛小女孩;元神殿中劍走龍蛇的活潑少女,南海割發(fā)決絕離去的背影;赤松子不由的心中著實一緊:“此處為何會有桑兒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