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世間瘟神
濃重的霧靄漫過殘月最后一絲微光,無邊無垠的暗夜籠罩著具茨山。
山腳下,墨黑的寬大斗蓬下一身黑衣包裹的密不透風(fēng),火紅的印記蜿蜒在原本清秀的面容上,更加怪異突兀。
此刻夜已深,山頂上黃金的軒轅大帳里卻仍透出稀疏的燈火。
“父君還在躬勤政事!”女魃的心中涌起無限的酸楚,“他不但是自己的父親,更是一族之長,一代王者,他還有萬千的子民要他庇護!”
眼淚再一次絕堤,“父君,魃兒走了!或許再也回不來了,您自己保重?。 ?p> 寬大的斗篷在風(fēng)中揚起,她絕決轉(zhuǎn)身,直奔黃泉冥海。
呼嘯的冷風(fēng)掃過空曠蒼茫的原野,蕭索悲愴的沉重氣息在叢林和山石間移動,纖細的身影騰躍處,偶爾驚起夜宿的鳥群,四散飛去。
天至微明,女魃雙目環(huán)顧,內(nèi)心卻猶萬雷轟頂、雪上加霜,因為她回首驀然發(fā)現(xiàn)凡她的氣息所過之處、花草樹木、土地山川皆如得了急癥,一息間已枯萎凋謝、失去萬千生機,干涸的河流向遠處層層曼延,驚恐的生靈們慌不擇路、厲聲尖叫著倉皇而逃。
“你們!你們不要怕?。 迸杉贝俚囊槐楸楹魡?!
一只慌張的小鳥在疾飛的鳥群中被撞落,跌在她的腳下,折斷的翅膀無力的垂到地上,雪白的羽毛盡染鮮紅,女魃伏下身去,目光溫和,而腳下小小生靈已抖縮成一團,它絕望的緊閉雙眼,無助的等待死亡,“不要怕!我來幫你!”女魃的聲音很輕、很柔。
然而,就在女魃伸出的雙手觸碰到它柔軟羽毛的同時,潔白的生靈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女魃的掌心里,一小撮殘敗的灰燼轉(zhuǎn)眼便無跡可尋!
女魃的心仿佛被人撕成片片碎屑,方才溫柔如水的目光瞬息戾氣狂卷,她祭出夔牛鞭,抬手劈去,天地間震耳欲聾,逆天的威壓排山倒海而來,山崩地陷,無數(shù)生靈還未來的及惶恐,便已墜入萬丈懸崖,山石漫天、橫沖直撞,怒吼的咆哮響徹原野:“是誰?是誰害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是誰要我害成為人人厭惡的瘟神?”
“桀~桀~桀~桀~這是神賜于你的力量,你引以為豪的力量!”一道陌生的怪音在女魃的耳畔響起,那聲音刺痛女魃的耳膜,幾乎讓她昏聵。
“你是誰?是誰?是你害我變成這個樣子?你在哪里?我要殺了你!!”
“桀~桀~桀~桀~我在黃泉冥海,來找我,我將賜于你更多神力!”
“我不需要你的神力,拿走它、拿走它,把我變回原來的樣子!原來的樣子!”
“不~你需要的~,你需要的~神力會讓你變成稱霸三界的神,所有人都會臣服在你的腳下!你需要~你需要~”那個聲音不斷重復(fù)著。
“不!我不需要!不~我需要!我需要!”她的神志逐漸被那個聲音所控制,在蒼茫大地上不斷回響!
冥海岸邊黑色的斗蓬下,女魃的身形孤獨而憔悴,寂遼的暗夜將她與周圍融為一體,腥咸的海風(fēng)穿過礁石的縫隙,發(fā)出嗚咽的哀鳴。
就在海風(fēng)掀起遮面紗巾的一剎那,她狠狠的甩出長鞭~
“哈哈哈哈~丑八怪,今夜你若是死在這里,又有誰會知道你的名字!”陰森的冷笑傳來,礁石上跳躍的身影靈活躲過長鞭,夔牛鞭所及碩大的礁石已碎成粉末,這種威力她不敢輕視。
女魃緊追不舍,手中狂暴的長鞭沒有半分停歇,“是你害我如此模樣,你到底是誰?幻做我的樣子要做什么?”
“呵呵呵呵~你注定成為瘟神,只要把你的元靈獻給祖師,我將永遠得到你的位置,取代你而成為他的愛人,從此,我們?nèi)缒z似漆!”
女魃的胸口如同被猛然插進萬把尖刀,血流如注。
“你找死,今夜我先殺了你!”女魃緊咬的牙關(guān)中狠狠的迸出幾個字!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對方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話音落地,海面上彈起一條黑線。
“想跑?今天就算是天涯海角,你也休息活著離開!”女魃飛身疾追,氣極之下忘記念動分水訣,卻發(fā)現(xiàn)冥海之水已紛紛閃開,讓出一條路來,是了,她是瘟神,海水也一樣會怕她!
女魃怒不可遏,一路直追著黑衣人至冥海中央,黑衣人回頭,對著殺氣騰騰追來的女魃嘲笑的撇撇嘴,發(fā)出一聲冷哼,潛入水中。
女魃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卻被一只厚實溫暖的大手一把撈住,她猛然回頭,“是你!?”心在這一刻突然變的柔軟、百感交集涌上胸口,有突如其來的喜悅,她飛奔幾日,為的便是見到眼前這個人;有肝腸寸斷的痛苦,她還沒想好如何見他,更何況自己現(xiàn)在是這副容貌;還有幾分幽怨,別人幻化成我的樣子,你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贏勾出乎意料的出現(xiàn),讓女魃短時間的愣在那里,四目相對,贏勾驀然摟住女魃的肩頭,埋進自己的胸前。
“對不起!對不起?。 壁A勾囁嚅著,大手攥緊了拳頭,滾燙的淚珠順著黝黑的臉頰滑下,滴落在寬大的黑色斗篷上。
被心愛的人擁進懷中的那一刻,女魃的情緒再也不能抑制,這些天的委屈、痛苦、怨恨像決堤的洪水傾泄而下。
片刻,女魃一邊哽咽,一邊就要掙脫贏勾抱住她的強壯手臂,“放開我!我要~我要抓住那個人!給你看清楚,她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她跑不了?。∨懿涣耍?!”贏勾不肯松手,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身后水花翻滾,幾名軒轅族的壯漢拉著一張大網(wǎng)鉆出了水面,“將軍,抓到了!”他們一邊將大網(wǎng)收的更緊,一邊向贏勾報告。
女魃看清,一名黑衣女子被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在網(wǎng)中,她還在掙扎,但她每動一分,周身的繩索就勒緊一寸,血水混合著海水從女子的身上淌落。
那女子看到緊緊抱住女魃的贏勾,雙眸立刻噙滿淚花:“贏勾,是我啊!我是女魃啊??!”
她的目光楚楚可憐,見贏勾沒有回應(yīng),又泣道:“你懷里的不是我,是瘟神?。 ?p> “是你害我!”女魃抽出長鞭就揮,被贏勾反手抓住。
“你~你~你信她?”女魃的心驟然涼了一半,就連掛在臉上的淚珠都突然靜止不動。
贏勾一只厚實的大手緊緊環(huán)住女魃,眼神中透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厚實的嘴唇動了動:
“相信我!我只信你??!”他左手放開女魃的手腕,攥成拳頭輕輕捶了捶心臟的位置。
這是贏勾和她表明心跡的動作,贏勾平日不善言談,以前每當(dāng)遇到她不開心,他實在沒辦法就急的做出這個動作,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他們之間的秘語,盡管隔著斗蓬,女魃也看得清清楚楚,一股暖流從心底淌過,“是的,他信自已!”
贏勾的目光勾起一抹冷酷,向著一眾士族揮手示意,“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