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電話被掛斷,一陣嘟嘟嘟忙音。
郝樂又急又氣,立刻撥打過去,“司馬謙到底怎么了?”
“他一會兒就下來。你在門口等下他吧。有什么事,你自己問他?!?p> 郝樂還想繼續(xù)追問,電話又被掛斷。
“好大的官威啊!”門衛(wèi)開口說道,打量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嗯。”郝樂沒有肯定或者否定,也不想解釋。他只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司馬謙肯定出事了。
只是他不明白一晚上能有啥嚴(yán)重的事情。
“求你放我進去。我哥他腿摔斷了,要上藥。我得去接他一下。他自己走不出來。你都聽見了,官威大得很。沒人愿意送他下來?!?p> 郝樂不得已撒了個謊。對不住了,兄弟。我不是故意咒你的。
保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郝樂,看起來有些猶豫了。
這就有希望。
郝樂立刻上前兩步。對方趕緊退后兩步。
“這樣我把車開進去,停到樓下。就在樓下等。接到人就走。保證不上樓?!?p> 郝樂只差擠出兩點眼淚,“大哥,幫幫忙。我絕對保證接到人就走,絕不給你添麻煩?!?p> 說完右手從口袋里摸出身份證,左手摸出一卷錢。側(cè)過身,把錢飛快地塞進對方口袋里。右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身份證遞過去。
手速快得周圍的人都看不見。
“這是我的身份證。壓在您這,您看可以嗎?我不能不救我哥啊。當(dāng)年我小時候掉水里了,命都是我哥救的。”郝樂故意可憐巴巴,慘兮兮,又情深義重的。
演技驚人。
保安神色復(fù)雜,被郝樂搞得哭笑不得。
沒看出來這小伙子這么鬼精鬼精的。錢塞得拿出來不是,不拿出來也不是。也沒法拒絕一卷紅色的。
“行了行了。下不為例。把身份證押這。你搞快點。接到就趕快出來。”
保安對郝樂使了個眼神,有些驚慌不安。
郝樂立馬小跑回到車上,開車進了小區(qū)。
他的心怦怦亂跳。
這是第一次親手塞錢送禮。之前很反感送禮塞紅包這樣俗套灰暗的事情。覺得什么事情不都該光明磊落的辦嗎?搞成這樣不就助長了貪腐之氣。
自己今天竟然也“順其自然”地這樣做了……
感覺很別扭。
郝樂把車停到樓下,開始給司馬謙打手機。
“喂……”司馬謙的聲音迷迷糊糊,有氣無力,“上來接我一下。我發(fā)燒了。”
背后還有嘈雜的爭吵聲。尤其大爺爺?shù)穆曇籼貏e大。
“不行!”
“我說不行就不行!”
……
震得耳朵都疼。
“好。馬上來。”郝樂的音量隨之不自覺也提高了八倍。
這老爺子還真蠻大的官威。
郝樂想起進院子前答應(yīng)保安的,猶豫了一瞬間,還是認(rèn)真整理好口罩,鎖好車,上了樓。
電梯又被關(guān)了,爬的樓梯。
出樓梯口時,正好跟司馬謙撞了個滿懷。
撲面而來一大團熱氣。
郝樂立刻扶住司馬謙。司馬謙比郝樂高。這會他身子有些發(fā)軟,頭發(fā)暈,搖搖晃晃的。郝樂干脆把司馬謙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半扛著沿著墻壁下樓。
司馬謙的皮膚就像烙鐵一樣,呼吸就像沸騰的水蒸氣。這該燒到了多少度才燙成這個樣子?!
他們一家人都不管嗎?
連退燒藥,感冒藥都不給吃的嗎?
都這樣了,都沒有一個人扶他下樓嗎?!
不是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司馬謙可是剛剛幫他們背過親人的遺體爬了六層樓?。?p> 怎么可以?!
郝樂的心墜進冰窖里。
失望……
憤怒……
難過……
“他們?春春?”
很多話都問不出口。一說出來,就像刀子猛地扎進心窩里。
“沒事?!?p> 司馬謙痛苦地搖了搖頭。剛剛屋子里的爭執(zhí),他都聽見了。他沒想到,柔柔弱弱的春春,竟然會為了他跟家人爭執(zhí)。
大爺爺堅決反對把司馬謙留下來,怕感染怕司馬謙死在房子里。
春春媽媽雖然沒有那么堅決,但也連連勸自己姑娘已經(jīng)自顧不暇,不要給自己找麻煩,感情用事,讓郝樂帶司馬謙回家照顧、抓緊核酸床位更妥當(dāng)。
老太太和二爺爺,從屋里聽來看,似乎一直沉默,沒有表態(tài)。
春春堅持必須要把司馬謙留下來照顧,至少要等他退燒才行。然后舉了很多理由去說服長輩。包括聲情并茂,帶著哭聲地描述剛剛司馬謙如何背三爺爺下樓,如何送上殯儀車。
然而沒用。
長輩們雖然很感動,也有愧,但沒用。
他們很現(xiàn)實。
大多數(shù)人在生死面前都很自私。最優(yōu)先考慮的是自己和親人。前面再大的恩情都難以撼動。
司馬謙很心寒。
多么像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勢利冷酷。
人性啊。
但司馬謙不想讓善良溫柔的春春為難。他選擇了偷偷地穿上從柜子里找出二爺爺?shù)囊路首鳛t灑地離開。
春春的據(jù)理力爭,春春固執(zhí)的堅持,都讓他深深感動。愈發(fā)覺得自己喜歡的姑娘多么美好,像天使一樣閃閃發(fā)光。
如果說之前因為她純真美好的初戀臉而喜歡上了她,現(xiàn)在因為她的善良勇敢真正愛上了她。
他不舍得春春糾結(jié)為難。
“我沒事?!彼抉R謙虛弱地笑了,湊過去在郝樂耳邊低聲說,“我就是上火洗了個冷水澡。鵝鵝鵝。你懂的?!?p> 哪怕病成了條大毛毛蟲,都賤兮兮。
“我懂個毛線!你神經(jīng)病吧?”郝樂耳朵被燙到,以為司馬謙這會兒還在故意搞氣氛,沒好氣地說說,“別扯了。腦子都燒糊涂了。趕緊的。我一會給你買退燒藥。”
“你看看。沒幾天就被我?guī)牧?。”司馬謙壞笑著,“你之前說話都文質(zhì)彬彬的。不罵人的咧!你難道就不怕我得了那個?還來接我。你不知道,他們剛剛趕我走就跟趕瘟神。你說,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做志愿者是不是大傻逼?怕是死了,都沒人替你哭兩聲?!?p> “司馬,”郝樂別過頭去,認(rèn)真看著司馬謙,“我們?nèi)ベI藥吃藥。你就別想太多了。不管別個么樣,我們管好自己就行了。反正你都這樣了,我還能扔下你不管?”
“唉,我要是個女的,我肯定絕對嫁給你?!彼抉R謙調(diào)笑著,攔著郝樂肩膀的手一緊,親密十足。扭過頭,低下去,不讓郝樂看見自己紅了眼眶。
“滾!”郝樂翻了個白眼,“你再說,我都要吐了。”
渾身起雞皮疙瘩。
“也是。想想跟你搞基。我也要吐了。呃~~”
司馬謙故意扣住郝樂的肩膀,歪著脖子翻著白眼裝吐。一肚子惡趣味繼續(xù)調(diào)戲郝樂。
“但如果你真想,我也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做攻,你做……呃,算了。要吐了……編不下去了……”
“滾!”郝樂只想把司馬謙扔了,再揣上幾腳,沒好氣地說,“你腦子燒傻了吧。春春這樣的姑娘肯定不喜歡傻子?!?p> “滾!”司馬謙一聽到春春,就像孫悟空戴上了緊箍咒,蔫了,“那你說春春喜歡啥樣的?”
怎么給人一種提上褲子就不認(rèn)人的感覺……
郝樂無語地架著司馬謙,沒辦法繼續(xù)愉快地聊天。
兩人終于歪歪扭扭地下到一樓。
一只咖啡色色泰迪正對著司馬謙的吉普車汪汪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