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捂住酒杯,說自己膽囊不好,堅決不喝。老二則堅持要倒,說自己肝有毛病,胃有毛病??傊赛c沒事。
老大捂著酒杯不肯松手,強硬得不給面子。氣氛越來越尷尬。
老二覺得這樣拉拉扯扯很沒意思,心越來越?jīng)?,也就不再堅持。倒了兩杯酒,一杯給弟弟,一杯給自己。
老二從來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心底不痛快全表現(xiàn)在外面,臉頰下垂,嘴唇緊抿,斜了哥哥一眼,故意扭頭去不看對方。
端起酒杯,很傷感。
“弟,你走了,哥哥難過,我敬你一杯?!?p> “弟,再來一杯。十八年后還是一條好漢,我們來世還做兄弟?!?p> “弟,走一個。哥我很舍不得你啊。吃菜吃菜?!?p> “弟,你照顧娘,辛苦了。我敬你一杯?!?p> ……
如以前一樣,一口一杯。
老二給自己夾菜時,給弟弟碗里也夾一份。
每次都端著杯子,小心翼翼地跟弟弟的杯子碰一下,再一口喝下。砸吧砸吧嘴,繼續(xù)吃菜。
“弟啊,你這走了。哥哥喝酒都很冇得勁。這茅臺,好酒啊,說好了一起喝。你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做哥的再敬你一杯。”
老二一邊說,一邊喝,嘴里嚼著牛肉。突然捂著嘴,放下筷子,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
這一哭,感染了老大。弟弟的這些話,他聽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雖然沒有老二和老三感情好。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
他雙手分撐在大腿上。猶豫著要不要安慰兩句。卻又不知說啥。
“建華,節(jié)哀順變。”
說完,拿起擺給小弟建軍的酒,仰頭一口灌下去。
“什么節(jié)哀順變?他是你弟啊,是你弟?。∧愕降资遣皇侨税。苦??!”
老二抬起頭,站起身,猛地拍了下桌子。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充滿了怨氣和憤怒。
“建華!”
瞇著眼像是睡著了的老太太猛地呵斥了一聲,睜開眼睛,清亮而有神?!安辉S這樣跟你哥說話!坐下!”老太太合上眼,一字一頓道,“他是你哥。沒大沒小?!?p> 老二不敢不聽老娘的話,乖乖坐下。一邊掏出口袋里的布手帕擦鼻涕,一邊沒好氣地說,“那他有把我跟建軍當?shù)艿芸磫???p> “要是不把建軍當?shù)艿埽愀缢筒粫砹?。”老太太摸了摸貓腦袋,在它的屁股上拍了拍。
貓?zhí)氯?,又跳上沙發(fā),窩在建軍的臉頰邊。
“連貓都有感情。更何況人呢。你能喝就多喝幾杯。人啊。爭那么多干啥。一睜眼一閉眼,一會的事。都七十歲了,還不懂道理?!?p> 老二還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默默地倒?jié)M兩杯,一個杯子舉著遞到眼前。
他怔了一下。給老大也倒?jié)M。大概心里有點亂,酒倒灑了幾滴。
“可惜了?!崩隙檬种冈谧雷由险戳苏矗胚M嘴里吸了吸。
老大看在眼里,不太適應,舉著酒杯站起身,“喜歡喝,我回頭送你幾瓶。來,我們敬建軍一杯。哥三個喝一杯。”
家里有不少別人送禮的各種好酒。只是他不喜歡喝酒,工作應酬那是沒辦法。而且兩個月前才做了膽囊手術。據(jù)說就是以前醉多了,喝傷了。醫(yī)囑建議不能喝酒。
今天算破戒。
“好,走一個!”老二眼里泛著淚光,跟哥哥碰了碰,又跟桌上弟弟的酒杯碰了碰,一口喝下。
親人就這樣。吵得越兇,罵得越兇,偏偏還來往,說明越在乎。不然早就老死不相往來,根本不會聯(lián)系。
“走一個!”老大一杯喝下去,只感覺喉嚨辣辣的,胃里辣辣的。
“吃菜,吃菜!”老二熱情地招呼著,順手抹了抹眼淚。
好久沒有跟哥哥這樣近距離的坐著,好久沒有坐著一起喝酒。
兩個人開始絮絮叨叨地聊著三個人小時候的故事。
老大干了三杯以后,還要再喝,被老二攔住,不再給他倒酒。
“不喝了,不喝了。你不能喝?!崩隙氯轮约旱咕谱约汉?。雖然老大不喝,也不吃菜,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已經(jīng)不同。
一開始老二說,老大聽,偶爾插幾句。后面老大說,老二聽,偶爾爭幾句。
兩個人眼神交接,深沉濃厚,不再別扭地看向別處。有時候看對方一眼,就勝過千言萬語。
說著說著,兩個人都在抹眼淚。血濃于水,千古不變的真理。
這一切都被老太太收入眼底。她溫柔地摸了摸建軍的頭發(fā),喃喃低語,“老三,你看他們。一起喝酒。要是你也在,多好啊。老三啊,老三。娘舍不得你啊?!?p> “奶奶,您別太難過。自己要保重身體?!?p> 毛俊梅忍著淚,拉住老太太的手。這才想起來,還沒有給奶奶手上的傷口消毒和包扎。
“冇得事?!?p> 老太太擺擺頭,不愿意,怕麻煩。但俊梅堅持,還是簡單進行了消毒和包扎。
司馬謙拿著手機站在客房門口,斜斜地靠在門框上。似乎在刻意避嫌,又似乎在借機偷看春春。
不多會兒,接了三個電話。
最先是母親的,焦急地問有沒有消息。司馬謙下意識地用簡短而鎮(zhèn)定的語言安慰她,告訴母親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這樣做很有效,幾句話就說服了母親,讓她掛了電話。
然后是郝樂的。送達陳果樂一行人到酒店后,他看到司馬謙的朋友圈第一時間就打過來詢問情況。
郝樂語氣很激動,有點語無倫次,司馬謙知道這是真擔心自己。甚至在詢問救治情況時,在電話里感覺郝樂似乎都快要急出眼淚。
“司馬,你別自己嚇自己,給自己一點正能量。一定會有辦法的。你要相信。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找人幫忙。”郝樂說完,立馬掛了電話,給陳果樂和前姐夫發(fā)消息、打電話。
聽著電話里突如其來的忙音,司馬謙有些恍惚。
這樣的朋友,一生難求。
不問該不該,只為兄弟。
哪怕被人罵,被人恨,欠下滔天人情,也要拼盡力氣去幫。
這是司馬謙從認識郝樂,就認定他做好兄弟的原因。也是他最討厭被命令,被安排,卻愿意被郝樂差遣,指哪打哪的原因。
郝樂天然是個正能量的人,心底善良,積極樂觀。有一顆赤子之心,一份肝膽相照的兄弟義氣。
司馬謙心里酸酸的,默默地在心底說:謝謝你,郝樂??赡阋蔡玹m傻逼。搞得我個冇得感情的人都被你感動得要哭。
郝樂那邊剛接通陳果樂電話,就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大噴嚏。
神仙桃桃
為了寫這本書。跑去買了好幾本武漢日記類的書。還看了很多視頻。希望能把這段時光記錄下來。很多東西這個時候再看,依然超級感動。珍惜擁有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