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p>　　郝樂微微嘆了口氣，手緊緊攥起，又無力地松開。

　　算了。

　　做好人太難了。被人鄙視得像個大撒比的那種難。

　　“走吧！別多愁善感的像個女人。不是還要去醫(yī)院接美女護士小姐姐嗎？再不走，來不及了。”司馬謙一邊說著，一邊扶奶奶走下輪椅，坐在沙發(fā)的貴妃榻上。

　　老奶奶愛憐地摸著兒子的棉線帽子。

　　“你們都走吧。我給俊賢，俊梅打個電話。讓他們來見見ta爹?！?p>　　大恩不言謝。老太太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這兩個孩子。

　　她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索著。

　　向著他們攤開雙手。

　　左手心里捧著個檀香手串，對著郝樂方向。

　　右手心里捧著個金鑲玉戒指，對著司馬謙。

　　一直在顫抖著，似乎隨時會掉地上。

　　“老太婆也沒什么值錢物件。這個手串在廟里開過光辟邪的，你拿著?！闭f著對郝樂勾了勾手。

　　“這個扳指給你。都給我拿著，不值什么錢，老太婆的一點心意?！庇謱λ抉R謙勾了勾手。

　　言辭懇切，心意拳拳，眼中甚至有淚光。

　　“哎呀，婆婆。您那客氣了。我們不要。”司馬謙笑著把老奶奶的手推回去，“留到，留到。爺爺兒子，女兒的電話是幾多？我來打。說不定還能趕上見一面?！?p>　　奶奶又硬塞回來。

　　“司馬，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lián)系?！焙聵芬豢跉夂裙庖?，把易拉罐扔進垃圾桶。直接避開老奶奶遞過來的手串。

　　“等等！”司馬謙喊住郝樂。“過來！”

　　打了個響嗝，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說起來從早飯到現(xiàn)在都沒顧上吃東西。又做體力搬運工一天。之前不覺得，此時餓得胃疼。

　　“餓了吧？你們是不是沒吃飯？我給你們?nèi)ハ峦朊娉浴！崩夏棠陶f著顫巍巍地沙發(fā)就要起身。雖然她快九十歲，但并不老糊涂，依然耳聰目明，心更是透亮得很。

　　“不用了奶奶。我走了?！焙聵纷チ送彩項l溜之大吉。

　　等電梯時，司馬謙突然風(fēng)一般地跑過來。塞給郝樂一把東西。

　　依然一副吊兒郎當(dāng)，滿臉嫌棄的模樣。

　　“都戴上。辟邪的。保準(zhǔn)管用。再不行，就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保證百邪不侵?！?p>　　說完，若無其事地打了個響指，轉(zhuǎn)身徑直走回去。

　　“不用謝?！?p>　　還不忘對著空氣揮手再見。

　　這場景，與《大話西游》至尊寶離去時留下一個寂寞背影的畫面，如出一轍。

　　也許司馬骨子里就像吧。

　　手心里是手串和一尊玉觀音。

　　玉觀音是司馬的貼身物件。他之前在司馬毛衣領(lǐng)邊見過幾次。

　　沒有矯情地送回去，郝樂默默地戴好，將玉觀音塞進貼身的內(nèi)衣里?；瑵櫠鶝龅母杏X。

　　他隔著毛衣摸了下，有些感動，有些惆悵。

　　電梯里三面都是明晃晃的鏡子，相互映射著，似乎通達(dá)無數(shù)個空間。聽說這樣最容易聯(lián)通異度空間，發(fā)生靈異事件。

　　郝樂站在其中有些心神不寧，電梯下降過程中吱吱呀呀的響聲都讓人有些不適。他摸著老奶奶送的檀木手鏈，一顆顆地轉(zhuǎn)動著。

　　而那十六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真無比魔性地出現(xiàn)在腦子里。

　　很無語。但好像真的有用。

　　郝樂走后，司馬謙幫老奶奶逐個地給親戚打電話。

　　老奶奶三個兒子。建軍老三。老大建力打了兩次沒有接。大概已經(jīng)睡了。老二建華接了，劈頭蓋臉就問是不是老娘過世了。待知道是老三沒了，哦了一聲，沉默片刻。

　　“我現(xiàn)在過來?！?p>　　邊上老二媳婦一聽火了，不干了。吵吵嚷嚷，不讓出門。

　　說現(xiàn)在死的人多了去了，這會死了只能怪命不好。自己都七十歲人了。只能各家顧好各家。老三有兒有女，輪不到他管。還說從醫(yī)院回來，死得這么突然，說不定就是那個什么肺炎。

　　聲音特別大，近乎于嘶吼。

　　司馬謙聽得很不是滋味，故意把電話拿得離老奶奶遠(yuǎn)點。

　　“閉嘴！”老二暴躁地吼了聲，心煩意亂。

　　他們?nèi)值芤来胃粢粴q多，但和老三一向關(guān)系最要好。年齡越大越在乎手足親情，現(xiàn)在心里又擔(dān)心老娘，“那你說老娘怎么辦？？？老娘才做了手術(shù)不能動，離了老三，你讓老娘一個人怎么活？”

　　“老娘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老娘！不是還有老大嗎？！錢我們該出的都出了。還要怎樣？你弟說不定就是肺炎死的！你要拖死我們?nèi)覇幔?！九十歲白活了？怎么不考慮考慮我們晚輩？！”

　　只聽到電話里啪的一聲脆響，傳來女人的哭喊聲，乒乒乓乓一陣亂響。

　　司馬謙干脆把電話掛了。

　　老二怒極之下打了媳婦一耳光，腦門血只往上涌。

　　媳婦也不甘示弱，又哭又叫，對老二又抓又打。讓老二打死她算了，叫喊著敢出門就離婚。還順手把床頭柜上的臺燈，充電寶，化妝品全扔地上砸了。

　　動靜大得將兒子毛景陽，兒媳婦和孫子都驚動了。

　　其實一家人都沒睡。最近吃吃喝喝睡睡宅在家。想睡到幾點睡到幾點，根本不用早起。吃完午飯又集體午休。睡得太多，根本一點兒都不困。

　　聽到動靜，紛紛從自己房間里跑出來。擠在主臥門外密切關(guān)注。

　　毛景陽瞪了手里還在忙活游戲的兒子毛明星一眼，“回房間！”媳婦也趕緊把兒子往房間里趕。

　　毛明星又高又壯，不說話，就杵在那里不動。

　　連續(xù)打了幾天游戲，已經(jīng)索然無味，心態(tài)越來越浮躁，技術(shù)越來越不在線，都有點惡心想吐的感覺?？删褪峭２幌聛?。

　　聽到三爺爺去世的消息，手機咣地一聲掉在地上。游戲中也傳來那熟悉的變成發(fā)光盒子的哀嚎聲。

　　三爺爺？？？

　　沒了？！

　　撿起手機，眼睛差點掉地上。

　　手機屏幕竟然四分五裂碎了。

　　“靠！”毛明明咒罵了一聲。

　　話音剛落，就聽到屋里一聲大吼，“陽陽，快來勸勸你媽！”

　　進屋一看，地上一片狼藉，老二臉上幾道血痕，有幾條破皮見肉。而他媳婦竟然穿著保暖內(nèi)衣站在外面陽臺走廊上。

　　三九剛過，午夜子時，寒氣正重。僅僅從開著的推拉門灌進來的冷風(fēng)就凍得大家夠嗆。

　　“你敢出這個門試下？你前腳出門，我后腳就從這跳下去！你信不信？！就你孝順，你還管不管一家死活了？！”

　　老二媳婦說著就哭著哆哆嗦嗦往窗戶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