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在狹窄的樓梯間被快速放大，連呼吸都聽起來很急促大聲。

　　“真沒想到你這么膽小。”

　　司馬謙恢復了正常的聲音，那種痞痞的調笑，“走吧。還有一層就到了。你丫的，力氣還挺大。把老子我捏得疼死了。鬼這個事，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大不了打一架，就算打不贏老子變成鬼也要弄死他。誰怕誰？！敢搞我，老子就讓他丫的永世不得超生?！?p>　　郝樂立即松開手，有些不好意思。這一驚一乍實在不太像個爺們?？赏纫廊辉诙?，心里慌得很。

　　怕鬼這個事也不分男女吧。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回家。

　　終于到了602門口，兩個人都長長噓了口氣。

　　這一放松，腿發(fā)軟，又是強弩之末，司馬謙身子有些不穩(wěn)，老爺爺滑到了地上。

　　下巴著地。

　　就連司馬謙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都害怕了。

　　趴在地上更恐怖。

　　“老爺爺，實在對不住了。真不是有意的。您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彼抉R謙合掌對著老爺爺恭敬地鞠了幾躬，小心翼翼地翻轉過來背朝下。

　　也不敢看爺爺的面部。

　　心被緊緊地揪起來。生怕像恐怖片里面那樣，比如突然睜開眼，伸出手……或者血流滿面。

　　郝樂也急得冒汗。把鑰匙插進門孔里，左轉右轉卻打不開。

　　兩個人同時急得滿頭大汗。

　　“我來！”司馬謙左手扶著門向上托起再旋轉，用力一推，終于打開了。

　　和司馬謙以前姥姥家門的開法一模一樣。

　　郝樂正要抬腳進去，被司馬謙拉住。自己先進屋，摸索著門邊，打開了所有能摸到的燈開關。

　　一下子屋里燈火通明。讓人的恐懼也瞬間減輕很多。

　　“好了。我們一起抬進去吧。你抬頭，我抬腳。”司馬謙用袖子抹了把頭上的汗。

　　“好?！焙聵犯杏X聲音都不屬于自己了，小得不像話。身體卻又像個機器人，本能地在執(zhí)行命令。

　　簡直要虛脫。

　　不要再充好漢做志愿者了。只想立刻馬上回家。待在家里。待在溫暖的被窩里。待在親人身邊。別的都不要。就要一家人平平安安。

　　日日廝守對于居家隔離的普通人是種沒有自由、沒有收入的郁悶和煩躁，可對家有病患的卻成了一種奢望。就像自己家這樣，姐姐高度疑似生死垂危，父母豆豆在家開始發(fā)燒咳嗽。

　　眼前就是一具冰冷的遺體。明明一個小時前他還在吃面包，還在說笑，還在路上行走。

　　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

　　恐懼讓人幾近崩潰。

　　“啊！”一聲女人的尖叫突然傳來，如金屬般銳利。

　　“媽媽，怎么了？”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

　　司馬謙扭頭一看，隔壁603的門口站著三個人，都穿著居家服，看起來像是年輕的一家三口。男的似乎在拿著手機在拍照。

　　女人披頭散發(fā)，驚恐地捂住小男孩的眼睛，愣了一下，立即抱起男孩沖進屋里。

　　“老公，快進屋。別看了！”

　　聲音比之前更尖利刺耳，里面帶著的恐懼，甚至不如聲音本身帶來的恐怖音效。

　　也許淡定點，那么小的孩子還壓根體會不到恐懼。媽媽這么一尖叫，絕對會被嚇到。

　　男人也急忙忙地回屋，只是還在低頭擺弄著手機。

　　走道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小孩子哭聲。

　　郝樂苦笑著看了一眼603的門，抬腳后退進屋里。

　　今晚恐怖片的元素都聚齊了，尤其音效方面。腿發(fā)軟，心發(fā)慌，簡直要跳出喉嚨來。但似乎又突然也沒那么怕了，有點麻木。不然怎么會有勇氣繼續(xù)抬老爺爺的遺體。壓根碰都不敢碰好不好。

　　“估計他們會報警。等著去派出所配合錄口供吧?！彼抉R謙恢復了淡定，用余光快速地掃了老爺爺的面部一眼，還好，剛才那一摔，似乎沒有磕出什么血來。

　　“哦?！焙聵窙]什么心思在這上面，只想快點完事，快點離開。立刻又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想到了遇到老爺爺老奶奶之前才跟司馬謙聊過做好人好事反被誣告訛詐的事情，有些不安。

　　人生第一次要進局子了？還因為做好人好事？

　　這時候才意識到，如果只看事實，可能根本說不清老爺爺去世的原因跟坐他們的車有沒有關系。誰也無法假設，如果不坐他們的車，老爺爺會不會如今這樣。

　　“就放在這沙發(fā)上吧。我實在扛不動了。我的腰啊……”司馬謙緊皺眉頭，腿劇烈得抖了下。一股巨大的睡意撲面而來。

　　好累啊。真的好累。

　　兩個人放下老爺爺，雙雙坐在貴妃榻上扶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皮質沙發(fā)坐起來挺不錯?？雌饋磉@家條件還可以？

　　司馬謙打量了下房子，標準的三室一廳的房子。

　　跟之前預想的不同，以為兩個老人住的房子，應該很陳舊，很臟亂，堆滿了老物件，設施陳舊，散發(fā)出那種奇奇怪怪的老人味。

　　實際上卻收拾得利利落落，明亮得很。壓根沒有老房子那種堆滿了各種家具和物品。而是稀稀朗朗，錯落有致。

　　家里的物件看上去很普通，不高級，很多也是舊物件。但絕對不是那陳舊得掉漆，破破爛爛的。廚房的門敞開著，看得見里面的雙開門大冰箱。

　　到處都擦得光明幾凈，哪怕有少許灰塵，也看得出不久前才打掃過。不像住了很久醫(yī)院沒有回來過的樣子。

　　桌子上甚至還擺上了好幾種水果，梨，橘子，香蕉，火龍果。

　　茶幾上擺了兩個紅色的大糖果盒，里面放著棒棒糖，巧克力，薯片，話梅各種各樣的吃食。還有幾瓶椰樹牌椰汁。

　　雖然不高級，不富貴，不潔癖，但看起上去干凈又舒適，充滿了人間溫暖樂觀的煙火氣。

　　壓根不像兩個老人住的房子。

　　人對生活的熱愛似乎體現在方方面面。哪怕老了，也不愿意隨便將就吧。

　　“我去接奶奶。你在這歇會?！彼抉R謙口干舌燥，嗓子冒煙。毫不客氣地拿起椰汁猛灌了一瓶，差點嗆到。

　　“我跟你一起去吧?！焙聵奉┝怂抉R謙一眼，淡淡地說，“你腰疼，哪能再背六層樓?！?p>　　“那有什么辦法。還不是你怕鬼怕得要死。我可不想一會在樓梯間里聽你鬼叫，被你捏斷了手臂?！彼抉R謙打了個響嗝，賤賤地湊過去，“不過你留在這里，說不定也有鬼哦。哈哈！走了！害怕的話大聲叫出來！”

　　真是賤的，沒見過這么賤的。

　　“！??！”

　　“不像你，我心中有正氣，鬼神不侵！”郝樂其實很無語。

　　怕鬼，他也沒辦法啊。這個王八蛋，明知道他怕鬼，還故意老提這茬刺激他。

　　“你這么怕鬼，不會是心事做多了吧？讓我想想。是不是嚯嚯小姑娘太多了？？？”司馬謙邪性地笑了兩聲，突然噤了聲。

　　“喵~”

　　屋子里竟然有貓叫。

　　汗毛立起。

　　簡直就像身處恐怖片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