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右大司馬病逝廬江,江東上下深感悲痛,停棺三日后,群臣進諫請皇上念及往日功德,厚葬丁奉。遂吳皇下令厚葬于建業(yè),劉皞執(zhí)意隨著前去,周婳道:“大王終是山賊身份,去了怕是不受吳皇待見?!?p> 劉皞道:“右大司馬對我恩情極大,我是為了右大司馬前去,關吳皇何事?他既不待見我,我又如何待見他?”
周婳嘆了口氣道:“既是大王執(zhí)意要去,我便寸步不離侍候大王,免得大王有甚麼閃失?!?p> 劉皞熱淚盈眶,哽咽道:“不知我上輩子修了甚麼功德,這輩子遇見了右大司馬和你,對我恩情如此的大,可惜右大司馬故去,幸得我身旁還有你。”
周婳安慰著上前為劉皞拭了眼淚道:“大王既愿顧慮江東上下,自當有人顧慮大王?!?p> 自從丁奉故去,廬江上下便一直忙著,三日內,鑄造了近萬匹白衣白甲白旗白綾,出發(fā)時,劉皞仍是不舍,悲痛道:“我曾在此受右大司馬垂青,奈何右大司馬再也無法至此。”
說罷,揮淚而去,由劉皞、周婳、陸抗、周處等人親自抬棺出了城門,裝到車上,劉皞等人飛身上馬,護送著往建業(yè)而去,路旁都是百姓,眼含熱淚目送著丁奉離去,哀號聲在廬江與建業(yè)間連綿不斷。自丁奉離開廬江后,廬江下雨三日不絕。
在丁奉的靈柩快到建業(yè)時,衛(wèi)尉——岑昏經(jīng)人打探,詢問來者都是何人。聽了后,裝作很急找到吳皇,倒地便拜,哭嚎道:“奴才侍候皇上還未侍候盡興,奈何天命將至!”
吳皇大疑,問道:“此言何意?”
岑昏裝模作樣哭道:“奴才聽聞眾陪棺者中有那黃山賊首劉皞,此行而來不知是悼念丁奉,還是行刺皇上而來?!?p> 吳皇聽了,不禁忌憚了起來,叫道:“傳喚樂鄉(xiāng)督——孫歆,命他在待劉皞上殿時,立即圍上前來,亂刀砍死!”
過了半晌,劉皞等人護著丁奉的棺木到了建業(yè),卻見吳皇攜著眾王公大臣在城門外候著,陸抗周處等官員率先下馬,沖吳皇行禮,劉皞哭了幾日,疲憊的很,迷迷糊糊看著吳皇,好個威風凜凜!冕旒珠玉遮皇面,青玉大帶纏腰圍。正著四目相對,劉皞緩緩回頭看了看丁奉的棺,也不想多惹事端,與周婳下了馬,蹲坐在后面。
吳皇看了看,哼哼笑著,道:“圣人言‘時也,命也’,眾生難辭其苦,何況右大司馬乎!右大司馬為江東辛勞六十余年,立了許多大小功勞,今他辭去,朕心甚悲,召集大小官員,送他一程?!?p> 說罷,命手下設牲醴祭祀,以王侯之禮下葬,大小官員皆去送殯,并派官員為其守墓。然吳皇并未親自前去,劉皞只道滿心悲傷,并未發(fā)現(xiàn),周婳在劉皞身后細聲說道:“吳皇舉辦下葬儀式如此之大,然本人卻未到,此中必有緣由,大王須時刻謹慎,畢竟此地并非黃山?!?p> 劉皞悲憤道:“可恨右大司馬并非黃山中人,不然便葬在黃山,也沒這么多擔憂?!?p> 待下葬完畢后,還未見吳皇身影,周婳扯了扯劉皞濕漉的衣袖,提議趁早回山,劉皞長嘆一聲,攜周婳一一來到陸抗、周處等熟悉的官員面前打算告別離去,周處等人點了點頭,至陸抗時,陸抗想了想把劉皞周婳另尋了靜處道:“現(xiàn)下有一戰(zhàn)事,想請黃山大王相助。”
劉皞周婳大疑,問道:“眼下四方平定,何來戰(zhàn)事?”
陸抗道:“此前,吳皇征召西陵督——步闡,而他遲遲不回訊息,也無面見吳皇之意,擔心有降晉之心?!?p> 劉皞道:“大將軍是想讓我們出兵進攻西陵?”
陸抗搖了搖頭道:“倘若步闡降晉,定會有人來接應,鄰近的便是車騎將軍——羊祜、荊州刺史——楊肇,還有可能巴東軍——徐胤率軍攻打建平,教我們分兵救援?!?p> 劉皞道:“大將軍想讓我們黃山做些什么?”
陸抗道:“倘若真如我所料,可教公安督——孫遵抵擋羊祜、水軍督——留慮抵擋徐胤,我可憑長圍抵御楊肇,可是······我只擔心來的不只是這三路兵馬?!?p> 劉皞:“大將軍是擔心長江對面的公孫瑳等這幾個將軍?”
陸抗道:“不,可能是度支尚書——杜預,不久前他剛率軍擊敗河西鮮卑族首領——禿發(fā)樹機能,他最可能會都督那五大將軍軍事。”
劉皞點了點頭贏了,倘若敵軍進犯,定會起兵相助。隨即行禮,打算離去??蛇€未走出幾步,那衛(wèi)尉——岑昏笑嘻嘻來到人群間,高聲道:”右大司馬故去,吳皇甚哀,各位籌備右大司馬葬禮也甚是辛勞,吳皇略備薄酒,款待各位,請各位稍移尊步。“
眾人聽了是吳皇備的酒宴,不敢不去??蓜?、周婳遲遲未動,岑昏見了,緩緩挪了過去,道:”兩位雖不是朝廷中人,可吳皇貴為天子,有仁愛之心,也為了二位設了席位,請二位前去?!?p> 劉皞周婳對視了一眼,心中充滿疑慮,但也不得不去了,在岑昏的帶領下,二人緩緩步入玉堂金殿,那吳皇威嚴的坐在高堂之上,滿堂文武大臣屈膝坐在殿堂兩側,周婳遍觀朝堂,但見殿堂之上卻未見到二人席位,劉皞還未反應過來,周婳眼疾,順手便要去抓岑昏,岑昏吃了一驚,兩只手慌亂甩去擺脫,周婳奮力一扯,仍扯去一截衣袖。
周婳舉動,弄得殿堂之上一陣騷亂,劉皞大疑,問周婳何故如此。周婳道:”這中官說吳皇為我二人設了席位,為何這殿堂之上卻無半個虛席?“
吳皇見事情敗露,把玉盞一擲,樂鄉(xiāng)督——孫歆率領百十個侍衛(wèi)簌簌地從兩側殺出,殿外侍衛(wèi)瞬時關閉殿門,滿朝文武大驚失色,都護住自己的頭顱,陸抗周處見了,直接起身護在劉皞周婳面前,陸抗道:“皇上,今右大司馬剛剛入土,不可妄興刀兵!”
吳皇怒道:“今山賊入殿,朕的性命之憂尚未可知,可還管他入土的丁奉?在他生前朕便叫他剿滅山賊,分朕心憂,可他卻叫山賊為江東抗晉,自古以來,并無一例。如今山賊在大殿之上,朕之面前,傳說出去,朕的顏面何存?”
周婳笑道:”那中官言,吳皇貴為天子,有圣人之德,愛民之心,而今吳皇所作為,卻應古人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ゾ杈?,尚可明辨!“
吳皇聽了,更為惱怒,周處環(huán)視了一遍朝堂,四處尋人,見那宦官正躲藏在大柱后面,便晃了晃身子,闊步來到柱前,大呵一聲,那宦官被呵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周處一只大手如提雞仔一般提了起來,那岑昏是吳皇中意的宦官,便叫道:“周處,你要干甚麼?”
周處把他丟在大堂中央,叱問道:“劉皞周婳是你叫來的?計殺他們可是早有預謀?”
岑昏支支吾吾,看了看吳皇,吳皇道:“周處,這是何意?”
周處道:“臣認為皇上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所以來清小人!”
吳皇怒道:“放肆!大殿上的生死,豈是由你掌握?”
周處吃了一怔,不敢發(fā)言,劉皞大步上前,孫歆見狀,橫劍擋在面前,劉皞怒目圓睜,熱血翻涌,直接沖了過去,孫歆一劍刺來,劉皞左手往下握住其持劍的手,往下一壓,右手一拳打去,直打得孫歆鼻子一陣酸痛,流出血來,隨即搶下孫歆手中的劍,一腳踢開。
這一幕,惹得滿殿群臣吃了一驚,各忠心的臣子都護在吳皇身前,陸抗畢竟官居江東要臣,勸道:“劉皞,莫要昏了頭,讓右大司馬九泉之下寒了心?!?p> 劉皞看了看護在吳皇身前的人,轉身把劍插在岑昏面前道:”皇座上的那個人是右大司馬畢生效忠的人,他既殺不得,我自也殺不得;可我畢竟不是朝廷中人,大殿上的生死,周處掌握不得,但我可以!“
周婳連忙道:“吳皇圣名,果真要置我二人于死地?你若放我等離去,黃山與江東仍可于往常一樣,和睦往來;倘若在此將我二人殺了,黃山上下二十余頭領,萬千將士恐怕會將攪得江東……不得安寧!”
此時,護在吳皇身前的右丞相——萬彧稍作思量,轉身進言道:“皇上,此女言之有理,如今黃山勢力不小,倘若現(xiàn)在將這二人殺了,必定引起江東暴亂,彼時晉國趁虛而入,我等必然無力抵抗,江東數(shù)十年基業(yè)便付之一炬?!?p> 萬彧剛說罷,群臣附議,吳皇聽了,齒牙相礪,緊握雙拳扽了扽,喘著粗氣,顫巍著指向二人道:“放這二人離去,此一放,凡是再去黃山之人,再也不許入江東境內!”
話音剛落,殿上的人一齊跪下,高聲道:“領圣旨!”
劉皞聽罷,心灰意冷,可恨自己毫無反吳之心,卻再也進不去東吳;可恨右大司馬對他愛如其子,自己卻逢年過節(jié)在他墳前上根香的機會都沒有,自己生長的地方寸步不可進,劉皞緩緩挪動自己的身子,跌在殿上,跪在地上悲泣道:“感謝吾皇……不殺之恩?!?p> 周婳也磕了一個頭,之后上前扶起了自家大王,一步一步踏出了江東大殿,待劉皞走后,這宴席也就不歡而散了,吳皇大怒,亂砸一通,怒道:“劉皞,這黃山賊子劉皞就是丁奉扶植起來的,丁奉成心與朕作對!”
隨即下令,派人殺了丁奉獨子——丁溫,全家慘遭流放。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