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羊琇攜眾返回洛陽后,不敢先上奏朝廷,先見了陰平侯——魯芝,魯芝一聽羊琇把往來與他說了,先是吃了一驚,后來嘆了口氣道:“我在朝堂上力排眾議,極力舉薦皇上下旨將公主賜予劉皞為婚,如此榮光,我與羊祜未曾想到劉皞毅力如此之大?!?p> 羊琇問道:“事已至此,該當如何?”
魯芝道:“既已辦事不成,又何怕皇上降罪處之?我已年近八十,大限將至,死不足惜。但你年輕,仍可有大的功績,愿一會你我面見皇帝,我能以我一死換你一條生路?!?p> 羊琇道:“陰平侯不可,陰平侯衛(wèi)境多載,功勛卓著,皇上定會念及過往之功。何況說媒者是我,皇上自當怪罪于我,陰平侯無需受我牽連?!?p> 魯芝見狀,深受感動。少頃,二人身著官服,準備齊全,奈何上玉階時,羊琇雙腿已微微打顫,臉色蒼白,手腳冰涼,魯芝面色不變,宛若常人。
晉帝本就不愿把公主屈嫁給山賊,這次下詔主要是聽到劉皞年少英杰,可以輔佐下任皇帝,這點倒中了晉帝心中之意,若委屈了公主,換來晉國幾十年繁榮,小小犧牲未嘗不可。
晉帝見二人前來,也略有緊張,問道:“這門親事談的如何?”
羊琇在下面,支支吾吾說得模棱兩可,晉帝心里早已猜出個兩三分,見羊琇嚇得不敢高聲說話,渾身打顫,忍笑著道:“既然羊常侍不愿告之于朕,不如陰平侯代勞吧。”
魯芝行了一禮道:“回皇上,山賊劉皞有眼無珠,不識大體,竟不接受皇上榮光賞賜,更是把錢財強行扣押?!?p> 晉帝道:“好個不識大體的山賊,朕早晚派兵剿滅。”
魯郡公——賈充道:“皇上,散騎常侍與陰平侯之前極力舉薦公主下嫁山賊,并要許以山賊高官厚祿,此事不僅不成,還丟了晉國顏面,皇上不可不罰!”
羊琇一聽,嚇得連忙跪倒。晉帝只想著公主沒嫁給山賊就行,說道:“琇與朕有先后之親,少小之恩,更何況羊氏一族對晉有功,就赦免了吧?!?p> 賈充道:“皇上未免太過仁慈了,羊琇傲慢輕狂,為人奢華,有司的糾劾不止一次,皇上若不處置,犯法之人便會與日俱增?!?p> 丞相——張華道:“皇上,羊琇雖有過錯,亦有功勞,他極力推薦人才,選任人才以得其意者為先,亦施財振恤,甚得民心?!?p> 晉帝道:“既如此,便可功過相抵,若再犯過錯,嚴加處置。”
羊琇叩首謝恩,眾人不語,而魯芝在眾位大臣之中,威望甚高,潔身寡欲,更不該有人說他的壞話,此事便不了了之。
再說黃山處,劉皞悠然的倚靠在橋邊小憩,叼著野草,感受微風拂遍全身,毫無大王模樣。
一會,一綠衫女子緩緩走來,也倚靠在旁邊,輕聲細語道:“大王還真是悠閑呢,政務都交給軍師處理了?!?p> 劉皞笑嘻嘻道:“要我打仗我匹馬單槍上陣都行,處理政務……我可不是那苗子?!?p> 周婳也笑嘻嘻指向劉皞下巴道:“我跟了大王四五年了,大王還真是一點沒變呢,只是……長胡髯了?!?p> 劉皞摸了摸自己長了些胡髯的下巴,指了指她微微隆起胸脯,傻笑道:“噫,成年了,你也是哩,如珠似玉的樣貌更漂亮了幾分,可惜卻待字了四五年,久了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p> 周婳羞紅了臉道:“大王你就知取笑我……“隨即又嚴謹說道:”大王到了娶妻的年紀也未娶,我又何愁嫁,被說便被說了。再說大王的霸業(yè)還未實現,我怎能先成親?!?p> 劉皞搖了搖頭道:“我的霸業(yè)與你是否成親又有何干系呢?”
周婳支支吾吾剛想開口,卻見一士卒跑來作揖稟告,二人坐直聽他言道:“右大司馬——丁奉已到山腳下?!?p> 劉皞大喜,站起身來,對周婳道:“右大司馬征戰(zhàn)歸來,未回建業(yè)先來我黃山哩!”
周婳站起身來,替劉皞拍了拍身上的灰,亦笑道:“大王剛說完成年了,現下又高興的如孩童一般。”
劉皞不理,只嘻嘻哈哈地拉著周婳的手往山下跑去,路過的頭領士卒見了都不禁欣喜,直笑得周婳嬌羞,用另一只玉手遮臉兒,不敢正眼瞧看他們。
二人跑至山下,正巧丁奉下馬,見二人來到面前,向丁奉行禮,劉皞十分欣喜,上來便要拉著丁奉上山去坐坐,丁奉指著劉皞對周婳問道:“你家大王是逢了什么喜事了,莫不是真和晉帝女兒成親了?”
周婳道:“那說親的被我家大王三言兩語呵斥走了,如今高興是見到了右大司馬您嘞?!?p> 丁奉一聽,也甚是歡心,二人一左一右攙著右大司馬,直到大堂之上,劉皞要他上座,丁奉擺了擺手道:“這是黃山大堂,不是江東城府,你是主,老夫是客,哪有客占主位的道理?況且如今黃山頭領眾多,老夫占了主位成何體統(tǒng)?!?p> 劉皞聽了心里不悅,周婳對劉皞說道:“右大司馬言之有理,不如大王在自己身旁設上一個席位,讓右大司馬坐身旁?!?p> 丁奉笑道:“還是婳兒聰穎,劉皞未娶那晉帝公主莫不是為了你吧?!?p> 周婳紅了臉道:“右大司馬又取笑我?!?p> 劉皞叫人設了席位,三人按這順序坐了,召集了眾位頭領。少頃,眾位頭領紛紛步入,依次向劉皞與右大司馬作揖,直到一位扎紅頭巾,著精鋼鎧,足踏牛皮靴,土灰色的臉,絡腮胡須,此人作揖作罷,把頭抬起一瞥,頓時懵住了,少時牙根發(fā)癢,怒火上頭,把腰間佩刀抽出,直指丁奉,堂中之人無不驚駭,劉皞也瞪大了眼睛,而丁奉早就認出了此人,仿佛這些舉動也料到了,這個莽撞人正是——張茂。
旁邊的徐煥見狀,吃了一驚,大步上前,扼住張茂的手腕道:“張茂,何故如此?”
張茂回想起往事,淚流滿面,渾身發(fā)顫道:“徐兄不知,當初剿滅庾嶺,殺害我?guī)资苄值?,正是這老匹夫!如今仇敵相見,怎叫我不憤?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向兄弟們交代!”
徐煥一聽,瞠目結舌,松了手,癡呆著看向丁奉,眾人也一齊看去,丁奉依舊坐在那里,面不改色,質問道:“你這漢子,老夫記得當初曾與你說過,倘若你攻破洛陽,老夫自會把頭顱奉上,向你賠罪,可如今,你入了黃山,可有什么破晉功德?有什么功績叫老夫向你賠罪?”
張茂啞口無言,呆立在那,劉皞站起身來,接了他的佩劍,放入他的劍鞘,然后走回席位道:“張茂兄弟,倘若攻破了洛陽,復興江東,我愿替右大司馬把頭顱奉上,向你陪罪?!?p> 周婳見劉皞起身,本欲也跟著起身,但聽這一言語,險些一個踉蹌跌倒,癡傻著看向劉皞,隨即附和:“身為屬下,大王若死,豈可獨活,也算我一個賠罪罷!”
其他頭領見狀也紛紛上前來勸,徐煥走上前道:“右大司馬與大王都這般說了,還計較什么,那幾十弟兄泉下有知,也當安眠了?!?p> 張茂泣不成聲,也自感罪孽深重,跪倒在地道:“罪將張茂,甚是莽撞,擾了大王雅興,還請大王責罰?!?p> 劉皞瞥了丁奉一眼,并無慍怒之色,便擺了擺手道:“無罪了罷,此舉動反倒看出來了你重情重義?!?p> 張茂叩謝,起身返歸席位,眾頭領宛若無事發(fā)生一般,照舊把酒言歡,此事便不了了之。
汝南,貫通中原地區(qū)南北的水陸碼頭,漢高祖劉邦始建。自秦漢以來,河南一帶的豫州等地,便是全國的政治、經濟中心。汝南郡不僅涌現出了幾位名震四方的諸侯,還有不少人也在天下英才中脫穎而出,最終得以位極人臣。如四世三公的袁紹、力據江淮的袁術以及東吳第三任大都督——呂蒙。
作為中原腹地,晉帝派五員虎將南下,欲一舉攻下江東。那五員大將分別是:鎮(zhèn)東大將——侯昌、鎮(zhèn)西大將——高吉、鎮(zhèn)北大將——公孫瑳、鎮(zhèn)南大將——任鬈以及中央將軍——于粲。眾將云集汝南城樓上,向南眺望,交通發(fā)達,百姓和樂,資產豐富。
侯昌道:“我年二十從軍,至今已過二十五載,經過大小戰(zhàn)亂平叛數十場,非窮困不舉事,唯難民成賊寇,這黃山賊匪也是走投無路才淪落至此罷?!?p> 于粲道:“我等天軍到此,不可燒殺搶掠,不可奸淫良婦,以道義行事,以仁德行軍,孫子曰‘屈人之兵而非戰(zhàn)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盡量讓城中百姓農不易畝,市不回肆?!?p> 公孫瑳道:“百姓安居樂業(yè)乃萬民之所往,兩漢四百載,共二十六帝,對于百姓安居樂業(yè)煞費苦心,可淮南叛亂、七國之亂、黃巾起義因何旋踵而至,乃貪官污吏所致也!”
任鬈道:“漢無張讓,則漢室難衰;蜀無黃皓,則蜀漢可興。若晉帝不效先漢,則瞬息步入蜀漢后塵?!?p> 高吉道:“倘若君是明君,臣是賢臣,百姓自當安居樂業(yè),誰愿冒死謀反?而黃山起事天下盡知,可料江東大業(yè)不久矣?!?p> 于粲大喜道:“一統(tǒng)天下,百姓之所往,我等來此乃是民心所順,此戰(zhàn)必成,傳令下去,厲兵秣馬,來日攻取黃山!”
眾將稟喏,士氣大振,吶喊聲響徹汝南,不知劉皞該如何應對。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