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別人,冥曄盡可以巧舌如簧。
對玄靈,
他卻百口莫辯,理不雖屈詞亦甚窮。
終究,
冥曄選擇了他平時最常用的身份,
對待任務(wù)目標最慣常的樣子。
理智,
冷情,
處變不驚,
游刃有余。
“或許,”
“她們的情報價值不如你,也大都不會自己作死?!?p> 冥曄深邃的目光緊緊凝望著玄靈的眼,
硬冷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就像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
冥曄,
也的確不是什么好人。
他對她說,
“我本就是來殺你的?!?p> “你一直知道這一點,
怎么?
事到如今,你卻不敢相信嗎?”
“這個‘殺’字用的好。”
玄靈看著冥曄,像看透了他。
是了,
沒醉前的她,
喜歡用的,
則是一個“救”字。
“你不想承認什么?”
“以婚姻之名在九重天之上給我鑄造一個夢幻般的囚籠?”
不知為何,冥曄覺得說這句話的玄靈不像在對他說。而是對另一個人,故意說的言不由衷的話。
冥曄的目光掃過放置在案臺上的陣盤。
陣盤上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玄靈的寵物星芒。
星芒已經(jīng)醒了,正靜靜的看待自己同自家主人莫名其妙的對臺詞。
星芒一直都知道自己之前被冥曄攔截過5次,因而也同樣擁有玄靈之前喝醉猴兒酒之時的記憶。
只是,她同冥曄都沒想到,玄靈醉酒出來的并非她的第二人格,而只是單純的醉酒而已。
玄靈根本就沒有第二人格,
因為如今這個醉酒的玄靈同之前未醉的玄靈一樣,統(tǒng)統(tǒng)對第一次醉酒的事情斷片。
玄靈不曾記得,有人記得而已。
如同玄靈之前所說,這并不公平。
醉酒的玄靈以為給了冥曄選擇,
她并不知道,
早在她將選擇給出去之前,
冥曄已經(jīng)接受了醉酒的她
——一個酒醒之后就會選擇性失憶的存在。
只是,
冥曄忘記了一件事。
有的人會喝醉,
自然就會有酒醒的時候。
有的人會選擇性失憶,
自然就會有酒醒后回憶的契機。
陣盤上另一個存在,卻是一團模模糊糊的陰影。
冥曄分辨不出陰影的本質(zhì),甚至感覺不到他身上的魔氣,卻可以判定他魔的本質(zhì)。
冥曄能看見玄靈說的哪句是真話,但在一大堆演技出眾的臺詞中看見被違心之語傷到的說著真話的她……
玄靈當然知曉這團陰影的真實面目,就好像親眼見到雪凝如何一點點被魔族侵蝕一般。
原著里寫得仔仔細細,就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個冰雪可愛的小公主倒一點一滴無力的倒在魔爪之下。
控魔,魍魎的一種。
所謂陰影,
那是一個同玄靈完全重合的,魔頭之上的人物?她并非剛剛注意到,卻是此時此刻才確認了這個不知何時入侵自己身體的魔的本質(zhì)。
邪王墓地宮可是個好東西,任何在外圍的部分哪怕是個等級再高的魔族執(zhí)事來,也只能將實力壓制在大乘后期大圓滿的水平。
但若是再往前一段路,便是開闊天空,玄靈身體里的這只魍魎瞬間就不存在世界對他的等級壓制。
玄靈知道這一點,這位魍魎也非庸才自然也能感受到這一點。
想當年,他或許是位謹慎為先,一茍到老的魍魎。但常年在梵云谷以一峰之主的身份和權(quán)勢滋養(yǎng)出的驕傲自滿之心,最終將這份謹慎的初心漸漸遺忘。
欲望在前,他終究忍不住蠢蠢欲動,妄圖用之前對待另一個大乘中期的辦法針對玄靈這個剛剛鞏固大乘初期根基的年輕人。
控魔的攻擊大都是針對神魂的,年輕人神魂一道不精,這位魍魎先生便就少了些顧慮,這也是當初選擇歸子期相處日久的徒弟明明更有把握,最終卻選擇了殺滅歸子期的玄靈為宿主的原因。
一動神魂,玄靈自然有所感觸。
隔墻有耳,冥曄又聞達于眾魔族,為防控魔逃脫將消息帶到魔族之中,很多人很多事自然不能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的意志辦。
看來,此時此刻頗有些身不由己,而她卻又不想因此拖累他人。
雪凝還可能死后投胎入凡塵歷劫,玄靈本身并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她可沒有三生三世的機緣命數(shù)。
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不會有一點轉(zhuǎn)圜余地!
麻煩的是,控魔這種生物,弄不好被侵蝕成功了就是“同生共死”的命……
“我或許想得有點遠,但一個人闖蕩江湖,總要對自己對他人有一個相當清晰的認知?!?p> 玄靈嘲諷得看著冥曄,
像嘲諷冥曄,更像是在嘲諷自己。
“冥曄神君,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多?”
“是,”
“是!”
“比起被殺身死,或許這樣的結(jié)局對我來說要好上太多太多?!?p> “一個必定要死的人,值得這么做?”
擺事實,講道理,邏輯通。
可一個喝醉的人,你同她講邏輯?
冥曄想對玄靈講邏輯,玄靈只會同他談感情。
誰想到自從喝醉了酒,玄靈看的,想的,要比平時通透得多。
“當遇見一個原本要殺你的人,
身不由己的救了你。”
“我才知道,
喜歡一個人,
可以用一個‘殺’字當作借口?!?p> 有的人心到傷處會哭,有的梨花帶雨,內(nèi)斂的人會無知無覺流下一行,
有的人心傷會笑,
玄靈在笑,
紅著眼睛,淚流在心里,眼角眉梢卻都是笑意,生生笑出了一身傷,
冥曄倒寧愿她哭,
可木訥如他,卻實不知此事此刻自己應(yīng)當如何去做。
“冥曄神君,
話本里說得不錯,
你,
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呢!”
話講到這里,落到實處。
玄靈只覺喉頭一股腥甜涌來,下意識伸手一接,
卻見凝脂如玉般的手背烙上一道殷紅,
顯眼而刺目。
動作牽動衣袖,視線透過布料間隙,恰好能瞥見左手小臂處,
竟不知在什么時候多了一道滲血的毒傷。
玄靈心中暗道果然,斂袖裝作拿錦帕的樣子,不想讓冥曄看出端倪。
傷口不大,薄而細,傷處卻是被利器片得異常的深。
那個時候,
蟬翼劍?
凌遲片得三萬剮,薄如蟬翼月透光。
再配上隱晦的慢性毒,
陰人效果更加。
玄靈自知,
那是上仙階位的魔頭歸子期的手段。
只是現(xiàn)在想來,若說是歸子期用蟬翼劍當作暗器偷襲她,還不如說歸子期體內(nèi)的那個存在自知宿主即將不敵身死,親自動手給自己鋪就了一條后路。
怪不得梵云谷的符峰之主竟然投魔,顯是威逼利誘不成,直接被高段位的魍魎控制了人身意志。
控魔,
不愧是魑魅魍魎之中最詭譎多變的一族!
上古之戰(zhàn)時期,
奪舍之道,肉眼可見,人人得而誅之。
誰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同此種,將人生生馴化成魑魅魍魎一族的傀儡,保有其一定意識和行為能力的情況下掌控人的一生便是魔族反制神族的手段。
隱蔽、高效、放在關(guān)鍵位置足以動搖梵云谷這一派的根基。
甚至,
若非此番玄靈出手,
魔族覆滅仙霞坊的計劃,幾乎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而一手操控其實現(xiàn)的頭號功臣,恐怕并不是梵云谷實力最強的秦楚生,而是暗地里操控一切,讓歸子期自認生而為魔的這位魍魎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