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晨曦初照,跟隨著鳥鳴聲漸起的是周圍宿舍起床梳洗之聲。
過了半晌,梳洗之聲漸停。陸韭兒看時辰已經(jīng)不早,起身掀起簾子,那福爾岱仍卷著被子睡得正酣,絲毫沒有要起床之意。
這簾子是陸韭兒裝的,為防換衣時被他瞧見,福爾岱是見識過她武力的自不敢有異議。
陸韭兒一把扯去福爾岱的被子,將他踢醒,兩人匆匆梳洗完,已是打鐘前最后進教室的了。
一同窗打趣,“福兄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沒遲到,難道是夫子的手板子起效了!”
福爾岱拿起桌上的書便朝那人砸去,兩人嬉打起來。
“咳咳”一聲低沉咳嗽聲傳進教室,學生立即鴉雀無聲。只見一身著月白衣衫,面容蒼老,蓄著長長白須的老者緩緩走入。
這位老先生就是掌管陸韭兒所在班級“玄班”的典學官--魏夫子。
他隨意掃了一眼陸韭兒,將她安排在教室后段的一個空位上便開始講課。
她訥訥走到座位上,輕輕坐下。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滿眼好奇,不安分地掃視著周圍的學生。
當瞥見右座男子的容顏時眼眸像被鎖住似的難以移開,差點發(fā)出一聲驚嘆。
此男子容貌驚為天人,眉目如畫,優(yōu)雅的面部輪廓泛著珠玉一般溫潤的光澤,烏黑如墨的頭發(fā)盤結成髻,以一根精致的玳瑁發(fā)簪固定。衣冠勝雪,風度翩翩。
男子似乎感覺到了陸韭兒目光,也偏過頭看向她。那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與她對視著,差點將她的魂勾走。
陸韭兒長這么大,除了主子還沒見過這么貌美的男子,一時看得愣了神。
聽到左側福爾岱輕聲咳笑才驚覺自己失態(tài),匆匆收回目光。
“福兄你可別亂想!”
富爾岱倒是見怪不怪。
“沒事,整個太學院內(nèi)對王睿兄暗自傾慕、暗送秋波的同窗多得是!”
陸韭兒一怔:“等等,太學院不是只收男子么!”
“對呀?!?p> 看著福爾岱憨憨的雙眸,他似乎一點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但陸韭兒已驚得不能言語。
王睿微微欠身,禮貌地和她打了個招呼,舉止文雅,看來是個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
再看看旁邊的福爾岱吊兒郎當?shù)臉?,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p> 午間時分,陸韭兒跟福爾岱從飯?zhí)糜眠^餐,正閑聊著走回教室。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教室外烏壓壓圍了一堆人。他倆好奇心驅(qū)使也湊過去觀看。
只見一學生裝束的人不停踢打著一個老翁。老翁跪在地上不斷求饒,但男子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圍觀的竟沒一人敢上前阻止。
陸韭兒看得怒火中燒,雙拳緊握,已做好揍人的準備。
不料還沒等陸韭兒出手,福爾岱竟已挺身而出。
“洪散旦你干嘛欺負祥伯!”
陸韭兒不敢置信,平時那么慫的福爾岱竟然敢出手相救。
洪散旦不屑地瞟了福爾岱一眼:“這老東西打碎了我一個上好的硯臺,那可是徽州進貢的!”
老翁顫顫巍巍解釋道:“這硯臺本來就放得出了桌邊,我打掃時輕輕一碰桌子它便自己摔下去了。。。?!?p> 洪散旦冷哼一聲:“老東西還敢狡辯!”
說完手上還想朝老翁打去,卻被福爾岱一把抓住。
“不過一個硯臺,我?guī)退r了就是!”
洪散旦冷笑道:“你是蠢還是傻,都說了是貢品,沒有市價的東西你怎么賠!”口氣輕狂至極。
福爾岱氣結。
“你別得理不饒人,你連老人都打你還是人嘛!”
洪散旦怒火中燒:“哼,你個商人之子也敢罵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語罷,一腳朝福爾岱踢去。
只是腳還未落到福爾岱身上,已被陸韭兒一腳踢飛。
被踢得發(fā)懵的洪散旦惡狠狠地看向陸韭兒:“你個混賬東西,知道我爹是誰嗎!竟連我也敢打!”
陸韭兒冷冷地看著他:“我管你是誰,你竟敢當眾踢打老人,還有王法嗎!”
洪散旦一臉狂妄:“哼,老子就是王法!”
聽見這囂張至極的言論陸韭兒正想補上一腳,卻被王睿攔下。
沒想到他竟會來摻一腳。
王睿向陸韭兒微微欠身行了個禮,溫聲道:“蔡兄,初來太學院還是不要鬧出事端才好?!?p> 這廝難道是想助紂為虐?
還沒等陸韭兒回應,他又轉(zhuǎn)而向洪散旦說道:“洪兄,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出身世族大家實在沒必要為個小小硯臺落個欺壓百姓的污名?!?p> 按洪散旦這種人的性子估計是不在乎自己污不污名的,也根本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但他竟聽了王睿的話沒有繼續(xù)打鬧。只是臨走前狠狠向祥伯警告道:“你若再敢摔了我東西我便打死你!”
又指著陸韭兒和福爾岱恨恨道:“你倆給我小心點!”
之后據(jù)福爾岱所說陸韭兒才得知:原來這個洪散旦其祖父乃是開國元勛洪凌越授封永昌侯,其父乃提學御史洪維,掌管各州學政及太學院,連太學院院長都是他父親的屬下,難怪無人敢惹。
真沒想到堂堂世家大族,其子嗣品行卻如此卑劣!
陸韭兒自然是不怕他的,只是擔心他以后會找祥伯的茬。
她翻騰起自己的行囊,里面有從蔡玖易身上拿的二百兩銀子,她勻出五十兩準備給祥伯送去,得盡快讓他離開這里另謀個做工的地方才好。
但福爾岱卻攔下了她。
“祥伯是不會收你這點施舍的,他是不會離開這的。”
陸韭兒一臉不解。
“他不缺錢,他在等他兒子?!?p> 她聽得更是云里霧里了。
福爾岱娓娓道來:祥伯出身農(nóng)民,但有個爭氣的兒子,以全州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太學院。
后來有一次他與妻子發(fā)生口角,他妻子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了,過了不就他家附近的山里有人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縣官直接認定他殺妻拋尸,被打入大牢。
其子深感崩潰,又遭到周遭人的異樣看待,最終發(fā)了瘋,從太學院出走,其后不知所蹤。
他老母自知兒子是冤枉的,不斷申訴,卻被無端扣押,放出來時已又聾又瞎疾病纏身,最后含恨而死。
過了幾年,他妻子因思念兒子又回鄉(xiāng)探望,所謂的死人卻“死而復生”,府衙誤判造成冤案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粫r激起大股民憤,府衙為平息眾怒便釋放了祥伯,賠了他七十兩銀子。
他若是不建房屋,不生重病,勤儉著用那這些錢也夠他度完余生了。他兒子是從太學院離開的,如今他只想在這找到些線索,找回他兒子。
沒想到祥伯還有這樣凄慘的經(jīng)歷。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可迫害他的人卻未受到任何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