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一鼓作氣起身,她微微低頭,想說句抱歉。只是低頭的瞬間,卻被他藏在頭發(fā)下的模樣驚艷了時(shí)光歲月。
頭頂?shù)脑粕㈤_,春風(fēng)慢慢,木棉灼灼,巷子里的第一縷光打在他的眉眼輪廓上,那是一雙極漂亮的瑞鳳眼,瞳孔偏深,眼角窄而細(xì),偏偏眼尾上挑,眼波流轉(zhuǎn)便是風(fēng)情,很欲,只是他的眼神太淡,太冷。目光漸下,掃過他的鼻子,微抿的薄唇,下頜···無疑,男人的骨相是恰到好處的美,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男人跟著起來,他很高,梁舒的視線跟著挪動(dòng),掠過筆直長腿,觸及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時(shí),停住不動(dòng)了。
他左手無名指有一串梵文刺青。
梁舒知道是什么意思。
——向死而生。
好巧不巧,她右手無名指上也有一個(gè)。
這該死的緣分啊。
梁舒收回目光:“不好意思?!?p> “恩?!?p> 真冷淡。
邊鶴把帽子遞過去。
“謝謝?!?p> 邊鶴撿起煙跟打火機(jī),還有一袋餃子,餃子又遞給她。
“謝謝?!绷菏嬗终f一遍。
木棉紛飛。
梁舒出來一趟,沒那么快回去。她還要到七巷探望對她有恩的房東爺爺。
房東爺爺有點(diǎn)可憐,他兒女雙全,兒孫滿堂,如今八十歲高齡,隔三差五身體不舒服,卻沒人心疼他,照顧他,仍一個(gè)人孤零零的住。
在水果店買上新鮮的火龍果獼猴桃,梁舒輕車熟路去到房東爺爺?shù)淖√帲繇戦T鈴。
來開門的是保姆,陳嬸。
陳嬸見她,不見得多待見她,陰陽怪氣的,“梁小姐,你怎么又來了。”
梁舒笑了笑,“這里不是陳嬸你家,我為什么不能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心思?!标悑鸢抵S。
房東爺爺年紀(jì)大,手里好幾張房產(chǎn)證在手,身邊無人,難免遭人惦記,不過,這里面,不包括她。
梁舒抬眸,笑瞇瞇的端倪她。
陳嬸一陣犯怵,“看什么看?”
“陳嬸知道賊喊捉賊的意思吧…”梁舒勾唇笑,“明明是自己有賊心,偏把別人說的跟她一樣不安好心?!?p> 陳嬸嘴角抽搐,不由心虛,“聽不懂你在說什么?!?p> 梁舒輕笑,“聽不懂沒關(guān)系,你能讓開嗎?”
陳嬸憋著氣,不情不愿側(cè)開身子讓梁舒進(jìn)屋。
頭次見面,陳嬸差點(diǎn)被她那軟乎乎,不諳世事的模樣欺騙,幾次接觸,其實(shí)是個(gè)不好欺負(fù)的主。
房東爺爺有點(diǎn)耳背,戴著老花眼鏡在客廳看電視。
梁舒喊他好幾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
陳百生偏頭,看到梁舒來探望自己,滿臉高興,“舒舒,來就來,怎么還帶東西?!?p> 梁舒把水果放下,“路過水果店,見新鮮就買了一些來?!?p> 陳百生白花花的眉往上挑,“喲,還有餃子?!?p> “您愛吃?”
“愛吃?!标惏偕蜷_外賣盒,“最愛吃餃子了。”
“您牙齒不好,慢點(diǎn)吃?!?p> “好~”
“吃水果不,我給您削。”
“吃。”
不知道的人瞅見還真以為他們就是爺孫倆,多和睦啊,有說有笑的。
陳嬸面色古怪,心有不甘,自己伺候這老頭這么久,沒有苦勞也有功勞,沒見他對自己這么和氣過。
邊鶴回來時(shí),王婆婆正收著遮陽傘,他上前:“王婆婆,我來?!?p> 王婆婆年紀(jì)大,遮陽傘有些沉,手腳的確不太利索,沒推托,“我去扔垃圾。”
“您歇著,待會(huì)我去扔?!?p> “不用不用。”
垃圾桶在對面,王婆婆拎起兩大包垃圾往那走。
邊鶴淡然自若的把從王強(qiáng)身上收來的二十元放進(jìn)錢簍里。
王婆婆扔回垃圾回來:“邊鶴,晚飯來婆婆家啊?!?p> “好?!?p> “你找到房子落腳沒有?”
“找到了?!?p> “在哪兒?”
“9巷8號?!?p> 王婆婆哎呀一聲:“那豈不是住在舒舒對面。”
舒舒……
邊鶴微頓,沉眸,“姓什么?”
一提到梁舒,王婆婆話便多起來:“姓梁,兩月前搬來老城區(qū)的,人啊,長的跟個(gè)天仙似的,好看的不得了。下次你見到她就知道婆婆沒吹噓了。”
已經(jīng)見過了。
邊鶴心說。
“上次多虧她,我才能那么快找到圓圓?!?p> 圓圓是王婆婆的小孫子,六歲大,有輕微自閉癥。
邊鶴凝眉:“怎么回事?”
王婆婆憤憤解釋:“就半月前,鄰居帶他孫子和圓圓去公園放風(fēng)箏,他倒好,信誓旦旦跟我說一定會(huì)照顧好圓圓,回家時(shí)卻忘把圓圓給帶上了。”
“一大群街坊去找,卻怎么也找不到圓圓。后來我就遇到在公園遛狗的梁舒,她見我坐在路邊哭的傷心,問我怎么了,我就告訴她我孫子在公園里走丟了,她二話不說幫我一塊找?!?p> “沒出半小時(shí),她帶著她的狗在公園小樹林找到圓圓,之后還送我們婆孫兩回家,人可好了,你說是不是?!?p> 邊鶴不假思索,應(yīng)是。
“邊鶴,你以后住她隔壁,就是她鄰居,多幫襯她點(diǎn),別給人欺負(fù)啊?!蓖跗牌哦凇?p> “好?!?p> “還有你廚藝了得,最好隔三差五做點(diǎn)好吃的送上門,人太瘦了,看著心疼?!?p> 是很瘦。
跟個(gè)紙片人似的,風(fēng)一吹能跑。
邊鶴又重重嗯一聲。
下午四點(diǎn)半,收好攤,王婆婆去幼稚園接孫子,順便去市場買菜。
老城區(qū)的房子大多是兩層式的小樓,從外表看,有些破舊,但里面格局裝修挺文雅。
邊鶴回到住處,第一件事是洗澡,他有潔癖,身上的油煙味太重。
十多分鐘,他只穿著一條棉質(zhì)長褲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
水珠從偏長的黑發(fā)滴落,沿著修長的脖頸,滑過結(jié)實(shí)的肌理。
邊鶴隨意撥弄下濕發(fā)沒再管,從衣柜拿出一件灰色毛衣套上,隨即坐在窗欞上。
他目光望著對面二樓陽臺(tái)的一盆月季,對面靜悄悄的,沒人在家。
稍坐片刻,邊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廚房,決定出門先去趟超市。
月上枝頭,二月晚上的桐云市帶著潮濕的涼意。
梁舒蹲在路邊的垃圾桶旁,嘴對著保鮮袋吐的難受,今晚在房東爺爺家吃的飯,又白吃了。
吐完,胃一陣難受,她用手輕輕捂著。梁舒額頭冒著虛汗,小臉發(fā)白,思緒恍恍惚惚。
一抹陰影籠罩,梁舒抬頭。
男人背對著月光,頭發(fā)偏長,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梁舒想,他應(yīng)該是叫邊鶴,做雞蛋餅很好吃的那個(gè)人。
雞蛋餅……
想起那個(gè)味道。
她好餓。
邊鶴,“需要幫忙嗎?”
是個(gè)好人。梁舒沉默幾秒,眸里似冒著水氣,聲音軟噥,“需要。”
邊鶴皺了皺眉,尋思著把她送醫(yī)院。
梁舒又說:“我想吃你做的雞蛋餅。”
邊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