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耐心耗盡。
不管是從前的災星,還是這次下毒,她為何總是群眾不愿意相信的那個?
她眼睛里壓抑著怒火,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人,不是我殺的,毒,不是我下的。我越望舒敢作敢當,但也絕不認,與我無關之罪!”
“這件事,從頭到尾,我是被人圍殺的那個,我才是被害者!你們愚昧,你們無知,你們只會跟風,隨波逐流?!蓖婕绨蝾澏?,雙眼隱隱有淚光。
“我的左肩被整個穿透,我不可能為證明自己被圍攻,對自己下那么狠的手。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想到,會有現(xiàn)在這么精彩的一出戲,從而做足準備?!?p> “我若要殺他,他身上已經有了我的劍痕,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給他下毒?我為什么不一劍殺死他?就算下毒,能造成劍傷不致死的假象,可他身上有我劍痕,到最后被扣上罪名的,還是我!”
高座之上,眾長老眼里閃過贊許之色。
高座之下,有的弟子已經幡然醒悟,心里不由掠過一絲愧疚。
楚星野和朝暮晚心疼的看著她。
看她獨自一人面對眾多弟子的惡意,看她分明憤怒至極眼中含淚,卻仍堅持著,邏輯清晰的把事實擺在眾人眼前。
望舒氣喘不均,胸膛上下劇烈起伏,目光從眾弟子臉上一一掃過。
此時,再沒人可以出聲反駁了,程楓面容僵硬的不做聲。
眾弟子面上有的羞愧,有的呆愣,有的已不耐煩了。
玉靈長老下定結論。
“下毒時間,在劍傷大致兩個時辰之后。此毒名為‘人間一夢’,顧名思義,中毒者會覺人間一場大夢,彼岸才是真實。無色無味,沒有任何跡象的,仿佛像睡著一樣死去。”
有弟子感到脊背發(fā)涼,這種毒,著實可怕。
“我在他大動脈處發(fā)現(xiàn)一枚針眼,想來,應該是銀針施毒手法。這種手法,需要至少兩儀境界以上的高手才能使用。所以兇手,另有其人?!?p> 玉靈長老淡漠的緩緩說道,不參雜一絲感情,臉上薄紗拂起,顯得她清冷無比。
塵埃落定,暮晚抱過望舒,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清澈的眼神,仿佛看穿望舒所有的苦痛。
星野也安慰著她:“別怕,有我們在你身邊,你不會再受任何委屈了。”
聽到這句話,望舒終于忍不住在師姐的懷抱里,攥緊暮晚的衣袖,落下一滴滾燙的淚水。
總有人在偷偷愛著你。
望舒抬起頭,眼眶還微微發(fā)紅,她離開暮晚懷抱,轉身,堅定的朝弟子中走去。
上方位子里坐著的長老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看她還能做出什么更讓人驚訝的事。
她從容的在人群中穿梭,眾弟子疑惑不解的看著她,望舒卻沒有看那些弟子一眼,像是早就有了目標一樣,從前排,后排,拉出四個人來。
“干什么你!你憑什么拉我!”
四人不服氣的哼哼著。
她看著四人,嘴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說吧,你們四位,和程楓、以及這具尸體的關系。”
“我,我我們和他有什么關系!我們?yōu)槭裁春退嘘P系?瘋狗,亂咬人!”
望舒卻絲毫不惱?!澳銈冸y道不認識程楓,不認識地上這個人嗎?”
“我們根本不認識,我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四人面紅耳赤,著急忙慌的矢口否認。
望舒已經聽到了她想要聽的話。
她隨機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個弟子身旁,微笑著問“他們之間,認識嗎?”
她語氣真誠無比,看起來極其信任這弟子。然而,實際上她早就做好了對方不回答,或者說假話的心理準備。
只聽那女弟子怯生生的說:“不,不認識。”
望舒心漸漸沉了下去,原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不是認識,他們是形影不離,經常合伙一起欺負弱弟子的一伙人!”少女面容普通,眼神卻透亮堅定,說出這話時,好像耗費了巨大的勇氣。
她的心中,早在看著望舒鏗鏘有力的為自己證明時,就已下定了某種決心。
望舒欣慰的笑了,她沒有看錯人。這名少女,從最開始看到程楓狡辯時,表情就有很大起伏波動,時而期待,時而掙扎,似有什么話將要脫口而出。
“其實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眾弟子之間。自從一開始,最先在議事殿內視長老于無物,肆意喧嘩,交頭接耳的,帶節(jié)奏的人,始終是你們四位?!?p> “并且,現(xiàn)在已經有人證明,你們在撒謊?!?p> “如若你們還拒不承認,也沒關系,我還有有證據(jù)?!?p> “你們之間,有個人的背后,已經慘兮兮的濕透了吧?”
望舒輕笑,同情道:
“唉…那么一大塊,沒有皮肉覆蓋,白骨森森。這兩天處理的怎樣?可別為掩人耳目,不處理傷口,讓傷口生蟲子,那多惡心?!?p> 那天,小白跟她說,自己狠狠的教訓了壞人,要求表揚,求抓癢癢。
“不用再忍了,拉你們出來時,我故意扯了你們后背,現(xiàn)在,血水膿水應該已經染濕衣服了?!?p> 立即有弟子扒下他們衣服,露出后背,當真有一人衣服粘著血肉,傷口里鉆著蟲子,腥臭無比,惡心至極。
那人也想把傷口處理好,可這露骨的傷,豈是普通包扎有用的?大肆用藥,又會引人懷疑。他撐著幾天,沒有高燒暈死便已是極致了。
東君仙尊臉上,笑意漸濃。這個小丫頭,一直在超乎他的預料。
掌門仙尊威嚴道:
“是我掌管玉京不當,導致門內出此劣徒。即刻起,將這五名弟子逐出玉京,永不召回。”
那幾名弟子不甘極了,面容痛苦扭曲。他們好想大聲說,說自己只是受人指使,一時間鬼迷心竅而已??烧f出來又怎樣?他們一樣得離開,并且,那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眾弟子中間,一名極其貌美的女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本來這次是百分百的把握,讓越望舒被逐出玉京的!
初秋,傍晚。
“望舒,望舒?你在里面嗎!快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
望舒啪嗒一聲推開門,從星云殿里走出。
“干什么?跑到女弟子分殿?”
“當當當當~看看這是什么絕世美味~”
星野一臉興奮,提起手中紙袋子,在望舒眼前晃悠。
修仙要辟谷,剛入門時,會慢慢減少弟子膳食,三個月后就必須完全辟谷了。
望舒餓了很久,肚子適時發(fā)出一記‘驚雷’。
她簡直不敢想象兩個月后就要完全不吃東西的事,管他那么多,先填飽肚子!
望舒一把抓過紙袋,剛一打開就有香味陣陣撲鼻而來。
她更餓了,不顧什么形象,大口大口狼吞虎咽,不足三分鐘時間,一個大燒餅便吃完了。
她舔舔嘴巴,不行,還是吃不飽…
星野已經看呆了。眼前少女明明氣質不凡,怎會吃相如此粗魯,簡直讓人跌破眼鏡。
“哎…剛剛吃的太快,只知道好吃了,但是它長什么樣子,里面有多少肉,我都不知道誒?!?p> 說罷,望舒眨巴眨巴眼睛,眼神傳達著:“你懂的,兄弟?!?p> “兄弟,我懂我懂?!毙且把凵窕貜偷馈?p> “給,我的也給你吧,最好你吃成肥豬,好襯托本帥哥英俊無雙?!?p> “自戀鬼?!蓖嬉蛔焓澄?,含糊不清的回答著。
這次又沒看外表什么樣,再次風卷殘云般吃完了。
“這也太好吃了吧,星野!”
“那可不,我楚國大名鼎鼎的酥皮燒餅,光餡兒都有幾十種呢!好吃的我天天不遠萬里的排老長老長的隊,就為吃上一口燒餅……”
“誒對了,玉京不是有結界嗎?任何人都進不去出不來的,除非有令牌,或者法力比掌門都強?!?p> 望舒疑惑著問。
秋夜剛下過一場雨的草地上,泥土也莫名芬芳,銀杏樹冠上還晶瑩的閃著水光。
樹葉不斷往下滴著雨滴,滴到樹下的兩人身上。他們也不嫌臟,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
“噢,這樣啊。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