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終于燃盡,五岳軒被黑暗籠罩。
云極的承諾,聽得宣王為之側目。
一個王府護衛(wèi)卻謹慎道:“魅惑人心,此妖等階必定不低?!?p> 另一個王府護衛(wèi)道:“如果此妖超過低階的程度,還請王爺立刻退避?!?p> 宣王大氣道:“無妨,既然云兄弟不怕,本王奉陪到底,不過那夫子已經被狐妖控制,早已不是人了,云兄弟該如何了結呢?!?p> “我有我的辦法?!?p> 云極身上的月光猶如一層冰霜,在夜幕里越發(fā)清冷。
一旁的阿瑤緊了緊黑袍。
夜已深,城外的嘯聲此起彼伏。
今夜很靜,靜得令人心悸。
“法陣的氣息弱了?!卑幒鋈桓兄搅耸裁?,訝然道。
眾人扭頭看向城門方向,果然城墻上的陣基石柱變得暗淡了許多。
“法陣被破!”
“糟糕!”
兩個王府護衛(wèi)大驚,城門法陣要是破了,拿什么擋住城外的上千妖族?
喊殺聲在城門方向遠遠傳來。
云極身形一動,不等宣王說話,當先急掠而去。
城門處,血流成河。
立在城墻的陣基石柱被毀掉了大半,剩余的幾根也都光暈暗淡,城門上的金色豪光逐漸退去。
城外的妖物尚未攻來,城內已經有數(shù)十守軍身亡。
殺人者與破壞陣基者為同一人,是個年邁蒼蒼的老者,雙目閃爍著幽芒,滿面紅光,脖子上圍著火紅的狐尾圍脖,五官微微扭曲,兩個嘴角上翹,不知是哭是笑,整個人說不出的古怪。
“胡遠舉!你瘋了!你可是教書育人的夫子,怎敢殺人?”封石持刀怒喝。
他想不通平日里溫和儒雅的五岳軒夫子,今晚竟成了殺人的狂魔,不僅連殺數(shù)十守軍,還抓碎了陣基石柱,一雙大手彷如獸爪。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爽快,爽快!”
胡遠舉抬起鮮血淋漓的雙手,貪婪的嗅著血腥氣味,幽幽道:“老夫勤勤懇懇數(shù)十年,整日里專研學問,教人向善,結果呢,落魄至此,連最后的兩個學生都離我遠去,嗚呼哀哉,何其悲也!”
“那也不至于殺人泄憤,法陣被你破掉,城外的妖物會屠滅我們望海鎮(zhèn)!”封石喝道。
“人獵妖,妖食人,天經地義,望海鎮(zhèn)安穩(wěn)太久了,鎮(zhèn)里的血食再不吃可就浪費嘍?!焙h舉的聲音漸漸變得尖細,聽不出是男是女。
“你不是夫子,你是妖物幻化?!狈馐抗庖怀?,冷聲道。
“誰說老夫不是夫子!封石你這調皮的家伙,想當初挨了多少手板,難道你都忘了嗎?!狈蜃拥恼Z氣恢復厚重,語氣嚴肅,但表情詭異。
“你是夫子?不對,你不是夫子,夫子沒有修為,殺不了這么多守軍更毀不掉法陣?!狈馐t疑道。
“沒有修為,不代表沒有力量,你看,老夫如今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可以為所欲為!”胡遠舉說罷猛一彎腰,下一刻鬼魅般出現(xiàn)在封石面前,利爪般的大手攻向封石的咽喉。
封石本身就是練氣士,久經沙場,打斗的經驗極其豐富,見對方異動他立刻以腰刀抵擋,結果鋼刀直接被拍飛,他的身子也被掀飛了出去。
轟隆一聲,封石撞塌了一側的矮墻,嘴角溢血,臉色變了又變,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高階……”
妖族的境界與人族修士相對應,低階妖獸的戰(zhàn)力相當于練氣士,而高階妖獸的戰(zhàn)力則相當與筑基高手。
胡遠舉所展現(xiàn)的力量與速度,已經不是封石這種練氣士所能抵擋了,無需城外的妖物攻來,只一頭高階妖獸就能讓望海鎮(zhèn)成為死地!
沒能殺掉封石,胡遠舉大為惱火,口中發(fā)出非人的咆哮,就要再度沖出。
兩人之間,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闊步而來。
“夫子,酒來了?!?p> 云極手中拎著順路抓來的酒壇,壇子沒有封蓋,里面的酒水灑了一路。
“穩(wěn)著些,浪費半壇子好酒……”
夫子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話一出口,表情立刻猙獰懊惱起來。
“最后一頓酒,我們喝個痛快?!?p> 云極的臉上掛著微笑,來到近前舉起酒壇咕咚咚喝了兩大口,隨后將半壇子烈酒扔向胡遠舉。
“酒有什么好喝,還是血的味道更香甜……”抓住酒壇的夫子發(fā)出尖細的聲音,但下一刻又出現(xiàn)厚重的男音,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啊可惜,以后嘗不到嘍……”
不同的聲音,激怒了附身的妖物,狐尾圍脖毛發(fā)炸開,胡遠舉眼里的一絲清明就此消散。
嘩啦一聲,酒壇被砸了個稀碎。
狂暴的妖氣從夫子身上爆發(fā)開來,封石等守軍與趕來的宣王等人齊齊后退,唯獨云極一步未動。
哐當!哐當!
城門傳來悶響,城外的妖物發(fā)現(xiàn)法陣消失,開始試探著攻城。
“列槍陣!守住城門!”封石大吼,立刻有守軍持長槍沖向城門洞。
“徒勞,望海鎮(zhèn)必成死地,接下來,就該開飯嘍?!焙h舉呵呵怪笑著彎下腰,狐尾圍脖成了他的尾巴,兩只大手彈出長長的指甲,五官收縮成一張狐臉。
“小東西,你敢擋路,那就第一個吃你?!?p> 半人半妖的夫子邁開大步走向云極,喉嚨中發(fā)出低沉咆哮。
“云小子快逃!那是高階妖獸!”封石大吼。
“王爺退后,此妖危險。”兩個王府護衛(wèi)護著宣王與郡主緩緩后退。
在場的至多是練氣士,沒人能斗得過一頭高階妖獸。
云極依舊沒動,甚至未曾拔刀,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面對走來的狐妖,他昂首大喝。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p> 正氣歌一起,狐妖前行的腳步立刻頓了一頓。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p> 狐妖的低吼變得高昂,獠牙畢露。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p> 狐妖兇猛咆哮,沖至近前,利爪高高舉起。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迎著狐妖利爪,云極不躲不避,刀不出鞘,人卻比刀還要鋒利。
吼……
狐妖在掙扎,臉上詭異的出現(xiàn)了兩種表情。
一半臉猙獰,一半臉安詳。
一半臉仇恨,一半臉坦然。
“浩然天地,正氣長存?!?p> 話落之際,一只狐爪貫穿了夫子的心窩,抓出一顆跳動著的心臟,那心臟有兩重虛影,一重為人心,一重為狐心。
“不……放手!你個老東西?。?!你不是要放我回山嗎,快放手?。。 ?p> “老夫改主意了,心慈壞事啊,既然因我而來,那便隨我而去吧?!?p> 嘭?。?!
夫子灑然長笑,狐妖尖聲嚎叫,重疊的心臟被抓成粉碎,落了一地血水。
“夫子,走好。”
對著轟然倒地的夫子,云極深深一拜。
人生自古誰無死,夫子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