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莞去上課，下課的時候這群熊孩子突然異口同聲說道:“祝老師圣誕節(jié)快樂!”隨后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為她準備的蘋果，這些蘋果有的包裝的很好看，有的估計沒來得及包裝，但是看著他們這份心意，她當時覺得熱淚盈眶，隨即待在原地有些不知所以。

　　看著眼前這群小孩，她不得不承認這群小孩子在這段時間帶給她很多快樂，偶爾制造出來的驚喜，會在某一瞬間填滿她缺失的童年。

　　在李莞過去27年的時光里，好像只有那個高中同桌會送她蘋果。

　　那時候她在縣城里念高一，學習成績一般，很努力才考上四中，因為性格平時在學校也變得唯唯諾諾起來，所以班里同學也不大愛和她玩兒。

　　他們班當時的班主任是學校領導，同學們私下都會叫他膘叔，膘叔的發(fā)型是典型的地中海，身上那一身肉站在操場里甚是顯眼，讓人想忽視都很難，做起事一板一眼，高中的時候李莞就不止一次覺得他油膩。

　　每次學校月考完，膘叔都會按成績排座位。當時她們班成績好的會選擇一起坐，玩的好的會一起坐，像李莞這樣的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角落。

　　當?shù)谝淮文畹剿值臅r候，她還會選擇前面沒有人坐的位置，周圍的同學像避瘟神般避開她，老師看她一個人坐前面，布局看起來不太好，于是很委婉的提出讓她去了最后一排坐。

　　剛開始她還會覺得難過，排斥來上學，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后來排座她都很自覺的選擇坐最后一排，覺得最后一排沒人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人也變得輕松多了。

　　那是屬于她的一番天地，至少在吳燚來之前，她以為她會這樣悠然自得的度過高中三年。

　　一切的以為都只是以為，那個少年的出現(xiàn)在當時的她看來，那是一種陪伴。

　　吳燚高一第二學期的時候轉來她們班，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排好座位，他的出現(xiàn)引起班上不小的轟動，畢竟那樣一個聚所有焦點于一身的人，所過之處都會有目光停留，就連普通校服穿在身上，也掩蓋不了他與這座小城鎮(zhèn)的格格不入。

　　他沒有大多數(shù)男孩子青春期會長的青春痘，皮膚白皙，五官周正，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說出話字正腔圓，沒有吳儂軟語的口音，跟李莞電視上聽到電影明星講的話一樣，標準好聽。

　　李莞覺得他出現(xiàn)的那天，風都開始變得溫柔，陽光傾斜進這個陰暗的角落。

　　做自我介紹的時候，環(huán)視了一圈教室。收回目光，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大家好，我叫吳燚?！?p>　　那個少年就這樣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結束了這場自我介紹。

　　那天他的聲音溫柔極了，像五線譜上悅耳的音符。

　　李莞當時趴在桌上這樣想，卻不知講臺上的人正朝她走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她旁邊坐下了。

　　他的出現(xiàn)趕走她之前的孤獨，讓她開始有所期待，一直到高三畢業(yè)，他都是她同桌，是她第一個接觸的外人。

　　吳燚在她旁邊坐下的時候，不少女生竊竊私語，李莞小心翼翼，不敢直視她們投來的目光，整個人萎靡不振的蜷縮在角落。

　　吳燚不知道這些，坐下后只是覺得旁邊這個女生有些傻，看到她蜷縮成一團，有些像從前養(yǎng)的那只溫順的家貓。

　　李莞看不到她現(xiàn)在這樣很滑稽，至少在吳燚看來，特別想笑。

　　這樣想他也就這樣做了，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微微上揚，李莞看到這個笑容以后，以為他在嘲笑自己，瞬間忐忑不安。

　　從那以后她盡量讓自己變得透明起來，吳燚上課認真聽講，下課趴桌上睡覺或者玩手機，他膽子特別大，學校不讓帶手機，可是居然能在下課的時候明目張膽的玩，上課的時候卻十分認真。

　　李莞常想，他到底是好學生還是跟自己一樣不愛學習的人，很快月考就讓李莞明白，好看的人果然都很優(yōu)秀。

　　吳燚在這場考試中拔得頭籌，成為全校師生關注的重點對象，當然很多學生都是沖著他的長相和性格去的。

　　他脾氣極好，是個很有教養(yǎng)的人，至少他對李莞沒有嫌棄的眼神，每個人問他作業(yè)，都會耐心講解，這樣有顏脾氣性格好的男孩子試問誰不喜歡呢？李莞就是這樣喜歡他的。

　　排名出來以后，她以為自己又要回到以前一個人的生活，哪怕這一個多月她沒和自己同桌說過多少話，可是這一個月，她已經(jīng)習慣旁邊有一個人，大概是孤獨太久的原因，她不想再一個人。

　　這次考試她又往下掉了幾名，名字快要排到末尾去，排座位的時候她站在最后，個頭不高的她被周圍幾個高大男生遮擋住視線，所以她看不到吳燚坐在哪里，就這樣一直焦灼的等待著。

　　當她看到吳燚還坐在之前那個位置的時候，她不知道應該用什么詞來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而且主要是她的那個位置還沒有人坐，她不知道其實很多女生都想坐她的那個位置，但被吳燚擋回去了，當時吳燚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比其他女生安靜，而他并不喜歡周圍吵鬧的環(huán)境。

　　坐下后，李莞糾結了一會兒，鼓起勇氣還是問出她的疑問，“你為什么坐最后一排，前面不是更應該有利于學習嗎？”

　　她聽到有個小孩子叫了叫她，“老師，你怎么了，為什么哭了呢？”摸了摸自己臉，都是水，她苦笑一下，自言自語的說:“是啊，我為什么哭了呢？”隨后謝過學生的心意就離開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自己白天為什么會流淚，之前也想過吳燚，但并不會出現(xiàn)今天的情況，興許只是為當時的那份唯一的溫暖和今天這份相似的溫暖而難過吧。

　　墻上的鐘表滴答滴答，無不在提示著人們時間的流逝，李莞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夜班，也想起吳燚清晰的面孔，以及他當時回答她那個問題時的語氣。

　　吳燚正趴在桌上拿手機玩游戲，他還是坐的外面，李莞坐里面，因為最后一排位置很寬敞，李莞進去不需要讓他起身。

　　聽到李莞的話后，他抬起頭，漫不經(jīng)心的說:“我覺得最后一排也很好，很自由?！彼敃r不能理解他的前一句話，但能體會他最后一句，是的，自己后來也是因為很自由才會一直坐這里。

　　從這次后，上課時間李莞睡覺，吳燚都會幫她遮擋，他成績好，老師也很喜歡他，對于他這些小動作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影響他就行。

　　吳燚下課后會拉著李莞一起用手機玩貪吃蛇，慢慢接觸下來，他了解李莞的性格和處境，或多或少他有些心疼這個女孩子，雖然他父親不在了，可是在這之前父母的愛從來沒有缺失，他一直在父母為他編織的溫柔里成長到現(xiàn)在。

　　每天他會多帶一袋牛奶給李莞，買零食給她吃，給她補補課，在他半學期的投喂下，瘦瘦弱弱的李莞終于長到這個年齡階段該有的身高，人有變得有些圓潤。

　　李莞身邊有這么個陽光大男孩，連帶著性格也變得開朗起來，班上同學也會有三三兩兩男生跟她說話。

　　他們每次來找吳燚打籃球看見吳燚跟她講話，后來也就跟她打招呼，這些溫暖足夠她度過在舅媽家的每一天。

　　在吳燚的堅持下，李莞這個學期期末考試成績明顯往上爬了爬。人也比以前好看多了，盡管還是相貌平平，可是她多了一份靈氣。

　　很快就放暑假，她有些不舍得這樣的學校生活，吳燚這個假期要回寧城，他之前上學的地方去看他外婆。

　　放假最后一天，他問李莞喜歡什么，回來給她帶禮物，李莞下意識想要拒絕，摸透她脾氣的吳燚說:“算了，我自己看著買?！?p>　　李莞嘆了口氣，絕望的想到即將要回去的家，雖然她結束了在舅媽家的短暫的寄居生活，可是也不想回家，但這個時候的她沒有選擇。

　　明知道舅媽那些明嘲暗諷的話，那些不招待的眼神，但是她沒有辦法，只能默默忍受，學校住宿要住宿費，家里沒辦法給她那些費用，只能寄居在離學校較近的舅媽家。

　　明知道家里有那樣一個父親，卻不得不回家，在那樣壓抑的環(huán)境里生活她選擇不了自己的出生，只能選擇接受。

　　那時她的堅持和期待大概都來自母親和那個少年吧!

　　李莞就這樣收拾了行李在萬般無奈下回到家里，剛回去就聽見父親又在暴打母親，她有些害怕，但不能不管媽媽，否則她會被打死。

　　在門外站了一會，她終于鼓起勇氣，一進門兒，她那個殘暴的父親看到她就停手了。

　　罵罵咧咧的說道:“讀什么書，就知道燒錢，下學期別去，沒錢供你?！崩钶嘎犚娝@樣講，驚慌失措起來，倒不是說她有多想上學，她只是喜歡有吳燚在她身邊的那間教室。

　　她不敢反抗，只能一個勁兒的哭，向父親表達自己的反抗，見她這樣，那個惡魔般的男人開始動手打她。

　　李莞這次沒躲開，任由他那些拳頭落在自己身上，昔日那個溫柔的女人這一刻開始反抗起來。

　　她想讓李莞上學，讓她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她想著等李莞有了出息，她們的生活才能改變，但剛剛李莞父親李定國說的這句話，殘忍的打破她的期待，他甚至還會毀了女兒的生活，這一幕讓她有些悲慟，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只能在這個時候替李莞承受一些拳頭。

　　眼前這個男人打了一會兒就停手了，很多年前不再叫他爸爸的李莞，這時為了想要去學校而做最后的努力，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說道:“爸爸，我求你讓我去上學，我答應每個月往家里寄錢?！?p>　　李莞的媽媽見眼前這個男人有些猶豫，趕緊說道:“定國，你讓女兒上學吧，我也出去掙錢，每個月給你500可以嗎？”

　　男人終究被他們說的那句話說的有些心動，于是松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