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籌辦晚宴,西南地區(qū)大小的官吏和商賈鄉(xiāng)紳都攜家眷出席,諾大的西南地區(qū)哪個有頭有臉的人不想跟安王粘上關(guān)系?
晚宴在安王府的花園籌辦,宴席上觥籌交錯,管弦絲竹之聲不絕于耳??v使歌舞升平,可是又有幾人是將心思真正的放到歌舞上?官吏和富商的妹妹和女兒皆濃妝淡抹,頻頻朝著安王世子拋媚眼,恨不得沖到楚瑜的面前的,以此博得楚瑜的青睞。
安王兒子不少,可要論身份最為貴重的,便是這位世子了。若無意外,安王百年后,安王世子便可承襲王位,年紀(jì)輕輕便手握西南軍政大權(quán),長相又是萬中無一的美男子,這些又怎能不讓世家小姐們心動,莫說是安王世子還不曾婚配,如此的身份和條件,就算是嫁入府里做妾又何妨?要知道安王世子可是難得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還不趕緊抓住機(jī)會!
王府里素來宴會不少,往日里都是安王世子的幾個兄弟在主持大局,小安王則是對這種應(yīng)酬避之唯恐不及,偶有的幾次出席也都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飲,而今小安王卻像是變了個人,不但出面為安王府主持大局,還在席間與諸大臣公子高談闊論推杯換盞,言談舉止中竟隱隱可見老安王年輕時的影子,更讓人覺得吃驚的是往日里活躍的小安王那幾個庶出兄弟,今日像是爽打的茄子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能坐在這個宴席上的吃酒的人那都是人精,一時間大家就都明白了,安王府這是要變天了。
果不其然,酒宴正酣時,老安王隱晦地向眾人表達(dá)了自己即將退位給小安王的意愿,又過了一會兒,即推脫身體不適不勝酒力先回內(nèi)宅休息了。
老安王一走,宴會上的諸人也都不在拘謹(jǐn),平日里與小安王交好的,還有那些個想巴結(jié)未來安王的世家公子全都圍著小安王一杯接著一杯的勸酒,小姐們則是爭相地討好楚玥,幻想著成為她未來的嫂子。楚玥亦是知道兄長若是想坐穩(wěn)安王的王位,就不得不與今日在場的這些人打好關(guān)系,為了幫助哥哥也不遺余力地同這些夫人、小姐們應(yīng)和著。
好不容易尋了個由頭脫身的小安王踉蹌著身子走到陳顯文身邊,帶著醉意道,“西南地區(qū)民風(fēng)剽悍額,尚宴飲,比不得京里的雅致讓將軍見笑了?!?p> “世子言重了,西南民風(fēng)淳樸,臣入城不過一日,就見見家家戶戶路不拾遺,益城繁華不輸京都,全賴安王和世子之功?!?p> 楚瑜搖了搖頭,因為喝了太多酒,一個不穩(wěn)險些摔倒在陳顯文身上。
陳顯文一把將楚瑜扶好,“世子小心?!?p> 楚瑜將陳顯文拉近醉醺醺地道,“我告訴你個秘密,要不是我與陳兄一見如故,我都不告訴你,益城大治并非我父子之功,這都是今上制定的政策,我父子不過是蕭規(guī)曹隨罷了。”
今上在西南時還只是個不滿十歲孩童,就算天縱英才也不會有執(zhí)掌西南三郡十六州的本事,這安王父子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表露自家對天子的忠心。方才那話恐怕不只是對自己言過,對所有的人都是一樣說過,安王父子這是將這話刻到了骨子里,才能讓安王世子在已經(jīng)爛醉如泥的情況下還能張口就來。
不遠(yuǎn)處的楚玥看到哥哥幾乎攤倒忙招呼人將楚瑜送回內(nèi)宅休息。此刻楚玥也有些微醺,瑩白勝玉,嫩若凝脂的臉頰被酒氣一蒸更顯嬌艷萬狀。
醉酒后的楚瑜身體沉重,楚玥一個不穩(wěn)差點(diǎn)摔倒。
陳顯文一把上前拖住楚玥,“郡主小心。”
陳顯文不由得心神一蕩,向來冷峻如霜的臉上浮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微笑。
王府的護(hù)衛(wèi)立刻從楚玥手中接過楚瑜,攙著楚瑜回到內(nèi)苑。
“將軍覺得我們西南的酒怎么樣?”楚玥含笑問道。
“西南的酒,初入口時如寒冬般凜冽辛辣,細(xì)品之下,有一絲甜意在唇舌間彌漫開來,如涓涓溪水沁人心脾,醇香而悠遠(yuǎn)。”
“想不到將軍竟對酒有如此深的領(lǐng)悟,我只道西南乃苦寒之地,這里的人尚飲,不是為了風(fēng)花雪月的怡情,而是為了抵御嚴(yán)寒?!背h梨渦淺笑如雨后新荷般的嬌艷欲滴讓陳顯文不禁心神蕩漾。
看著有些迷醉的陳顯文,楚玥眨了眨眼咧唇一笑,隨即將雙手負(fù)于身后,仰起頭,挎著方步,一步一步嬌俏地朝著長廊盡頭走去。
陳顯文無奈地?fù)u了搖頭,嘴角含笑,一時有感而發(fā),“變調(diào)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歲夜高堂列燭,美酒一杯聲一曲?!彪S即也搖著酒杯走回自己的位置。
夜宴持續(xù)到了子時,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地散去,楚玥來到小安王楚瑜的住處。兄長在飲了醒酒湯后,吐了幾次之后,酒已經(jīng)醒了不少,只是臉上依舊泛著被酒氣熏過得潮紅。
楚玥揮了揮手摒退了下人,走到楚瑜的身邊扶他坐好,“哥哥今兒是怎么了,怎么醉成這個樣子?”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背h輕嘆一聲,“我即將繼承王位,若不和這些掌握實權(quán)的府官吏搞好關(guān)系,西南不就亂套了嗎?”說著楚瑜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干嘔了兩聲?!?p> 楚玥輕拍著哥哥的后背,希望他能好受些,看著哥哥難受的模樣,楚玥不禁問道,“哥哥真的想好了嗎?”
楚瑜拉著妹妹的手緩緩地說道,“那日我跟著田先生去了罪囚營,我看到了他們當(dāng)中有的是年逾花甲的老嫗,有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有時是尚在襁褓之中,被母親抱在懷里喝奶的幼童,他們衣衫襤褸,做著最粗鄙最低賤的活兒,他們被人隨意打罵肆意凌辱,更有尚未及笄的女子被充為軍妓,那里簡直就是一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間煉獄!”
似是還沒有從那份驚嚇中緩過神來,楚瑜喘了口氣,“我問先生他們是犯了什么事,何以淪落至此?先生告訴我,她們什么罪都沒有犯,有的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便在一夜之間被送到這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們中有的曾經(jīng)是名門千金,有的是官宦小姐,還有的是世家大族的嬌妻美妾,他們什么都沒有做,什么罪都沒有,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的父兄在激流暗涌的朝堂爭斗中不幸落敗。
在知道這一切的那一刻,我害怕了,玥兒你知道嗎,一種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恐懼幾乎吞噬了我,我害怕有一天,你,我,甚至阿漓都落得如此下場。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不能再軟弱,不能再怯懦,我必須擔(dān)負(fù)起我生來便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必須繼承安王的爵位,穩(wěn)定西南的時局,如此才能成為阿漓最為堅實可靠的后盾以及你未來的仰仗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