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未央宮的小太監(jiān)飛奔到乾安殿,向楚漓回報皇后有孕的消息時,楚漓正如同往日一般在看六部上報的折子。初聞消息時,楚漓面上卻未露出絲毫情緒,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只是平靜地?fù)]了揮手讓小太監(jiān)先行退下。
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一貫字跡俊逸的楚漓在批閱剛剛那份奏折時竟然在寫最后一個字時寫得歪七扭八怎么都寫不好。
小太監(jiān)退出后,楚漓放下狼毫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千頭萬緒涌上心頭,他又要做父皇了!這一次是驚多于喜,還是喜多過驚?
楚漓腦海中竟不自覺的出現(xiàn)凌雪瑤牽著孩子的小手靠在自己的懷中畫面。一時間楚漓竟覺得嘴里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回想起第一次李賢告訴自己珍貴妃有喜,初為人父的喜悅不過片刻間便轉(zhuǎn)化為深重的憂慮,陳家在朝堂已經(jīng)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若是陳筠兒在誕下皇子,陳氏在楚國的地位將無法撼動,而自己也會有性命之憂,所以盡管李賢告訴過他,珍貴妃懷得極有可能是公主,他依然狠心的斬草除根。心不是不痛只不過他賭不起,哪怕有千萬分之一的幾率是個皇子他也不能去賭?,F(xiàn)在他又要有孩子了,這是上天在安慰他親手?jǐn)嗨妥约汗侨獾耐纯鄦??想著這些楚漓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這個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背炀o握了拳頭心里如是想著。
壽康宮內(nèi),珍貴妃低頭跪在太后身前一聲不吭。太后惱怒地瞪著珍貴妃恨鐵不成鋼地道,“竟然在圍場里做手腳,沒腦子的東西,幸虧凌家那丫頭沒什么事,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以為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跪在哀家面前嗎?”
珍貴妃心中頗有些不服,但太后面前也不敢太過放肆,瑟瑟為自己辯解道,“姑母,筠兒和爹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就算凌雪瑤死在了圍場也保準(zhǔn)查不到我們頭上?!?p> “愚蠢!”太后被珍貴妃氣得狠狠地錘了下書案,護(hù)甲險些劈彎,“御馬監(jiān)小太監(jiān)因為記恨皇后,所以趁著皇后圍獵的機(jī)會給皇后的馬下毒,這樣拙劣的借口但凡有點(diǎn)腦子的人都不會信,稍稍追查下去就能查到是你身邊的紫鳶在前一天將毒藥給了御馬監(jiān)的小太監(jiān)?!?p> 珍貴妃聽得太后此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莫不是自己暗害凌雪瑤的事發(fā)了?不然怎么一直呆在壽康宮的太后姑母怎么會知道的這么詳細(xì)?想到這兒珍貴妃心里一陣膽寒,忙膝行道太后身邊拉著太后的衣擺哭求道,“姑母,姑母救救筠兒,筠兒以后再也不敢了?!?p> 太后嘆了口氣,“哀家?guī)状稳靥嵝堰^你,做人要低調(diào),懂得韜光養(yǎng)晦,心里越是想要的東西面上就要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你心里越是恨的人表面上越要恭敬,免得落人口實(shí),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闔宮上下誰人不知道你覬覦皇后之位?凌雪瑤要是真有什么事哪個不疑你?這次要不是皇帝有心替你遮掩把大事化小,你以為你的那些小把戲能瞞得過所有人?”
珍貴妃聽得太后此言原本懸著的心繼而轉(zhuǎn)化為一絲狂喜,擦了擦掛在臉上的淚珠,眉眼間盡是驚喜朝著太后問道,“姑母是說皇上替筠兒遮掩?其實(shí)皇帝表哥什么都知道?他沒有怪筠兒!”
“前個晚上皇上在哀家宮中用膳,把這個交給了哀家?!闭f著太后從懷中掏出了御馬監(jiān)小太監(jiān)的口供和半瓶顯然已經(jīng)用過一般的毒藥。
珍貴妃乍見那兩樣?xùn)|西,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片刻方才心有余悸地說道,“看來皇帝哥哥心里還是向著咱們的?!?p> 太后亦是頗為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皇帝是個有孝心,念舊情的孩子,你爹到底是小瞧了皇上的胸襟。”想著前些日子陳懷安到壽康宮跟自己控訴皇帝絲毫不顧念擁戴之功,對陳家起了猜忌之心,今日這般光景看來是他自己多心了。。。。。
珍貴妃見太后的怒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忙為太后沏了盞茶,奉到太后身邊小心地道,“姑母息怒,筠兒知錯了,只是姑母筠兒不明白,難道我們真要看著凌雪瑤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鳳位上?”
太后斜睨了一眼珍貴妃冷哼道,“哀家就知道你這丫頭還沒有死心?!?p> 珍貴妃縮了縮頭委屈中帶著不甘,“筠兒就是見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處處以中宮自居的樣子。”
“中宮又能怎樣?”太后不屑地輕笑一聲,“哀家也沒能正位中宮,現(xiàn)在不是照樣過得好好的?!?p> “可筠兒想成為那個和皇上生同衾死同穴的人?!闭滟F妃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哎?!碧筝p輕地嘆了口氣將珍貴妃拉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傻孩子,等你到了哀家這個年紀(jì)你就知道在這宮里面什么君恩,什么圣寵都不過是過眼煙云,水無常形,君無長情,唯有子嗣才是你的依靠和仰仗?!贝蟾鐚实鄣谋г拐f到底都是因為當(dāng)今天子并非她親生,這隔了層肚皮終歸是讓人無法徹底的安心,若是皇帝是自己的親生和陳家血脈相連又怎么會平白多出這么多猜忌。
太后言罷撫了撫珍貴妃平坦的小腹頗有些無奈地道,“你自上次小產(chǎn)已經(jīng)小半年了,按說以皇帝對你的恩寵也該有點(diǎn)動靜了。”
珍貴妃聽得太后此言臉霎時間羞得通紅,喃喃道,“這,這筠兒哪里知道,許是上次小產(chǎn)傷了身子?李賢也說需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才能恢復(fù)元?dú)??!?p> 太后眉心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好的直覺,忽得想起前淑妃死前對她的詛咒,“你害了先帝這么多的嬪妃和子嗣,你會有報應(yīng)的,你永遠(yuǎn)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你們陳家日后也一定會斷子絕孫?!碧笮睦镆魂嚹懞?,身形隱隱有些顫抖。“子女緣??!”難道這樣的報應(yīng)真的要應(yīng)驗在自己和筠兒身上?不!陳家還有顯文和顯武,顯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陳家一定會人丁興旺,子孫滿堂!一定會!
珍貴妃覷著太后的神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輕喚了聲太后,“姑母?!?p> 太后回過神來勉力應(yīng)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回昭陽宮吧,記住哀家的話,殺人有時候不需要用自己的刀,別人的刀可能會更好用,這宮里想當(dāng)皇后的女人多了,凡事謀定而后動,別一股腦兒的沖上去平白給人落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