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冬天格外漫長,風雪之下晉陽大地人煙稀少。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從杭州遠道而來的茶商李二卻看不到別人口中說的晉陽好風光,只能緊縮著腦袋,趕著馬車在雪道上緩慢前行。
要說到這李二,卻是個倒霉人物,雖然小時候家庭條件優(yōu)渥,祖父是七品州官。奈何好景不長祖父因江南漕運案被免去官職,之后祖父和父親相繼病亡,母親帶著他靠變賣家業(yè)為生。好不容易李二寒窗苦讀十有二年,先是中了秀才,之后又輕松中了舉人??删驮诰┏菚嚨臅r候,一時心高氣傲,卻忘記了行文之中需要規(guī)避皇家之諱,結(jié)果主考官大怒,并被褫奪終生的科考資格。無奈之下李二只能依靠朋友做起了茶葉生意,可是李二并非經(jīng)商的材料,幾年下來并沒有賺錢反而欠下朋友一堆債務(wù)。朋友和他說山西那邊茶葉能有個好價錢,并且答應李二如果他在晉陽成功談下茶葉生意,那就免去李二的債務(wù)。被迫無奈的李二只能只身前往晉陽,可喜的是在晉陽城竟讓李二成功談下六單茶葉生意。憋屈很久的李二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一邊趕著馬車另一邊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家鄉(xiāng)的小曲來。李二想到自己很快就能還清債務(wù),想到自己以后可以賺很多錢,想到自己說不定因此有錢去討媳婦,李二越想越開心,唱著家鄉(xiāng)小曲的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終于,我終于可以活得更像一個人了!”李二不禁感慨,可是看了看自己的荷包,里面僅有幾十個銅板,頓時又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很窮。咕嚕作響的肚子突然發(fā)作起來,李二急忙停下馬車翻找自己的行李,可是里面的干糧早已吃光,只剩下一點餅渣。雖然填不飽肚子,但是李二還是將餅渣吃得干凈,同時心生感慨:“小時候倒吃過鮑參刺肚,可是不記得是什么味道了……還是好餓啊,難不成又要吃雪充饑?”可當李二看著茫茫的雪地的時候,他呆住了,他感覺自己一生很失敗,他竟然沒落到如此田地??墒沁@次不是有轉(zhuǎn)機了嗎?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可以過上有錢人的生活。想到這里,李二不禁會心一笑,雖然笑容有點苦澀。李二忍住了饑餓,繼續(xù)趕著馬車緩慢前行。
大約行了七八里路,天色漸深,北風愈烈。饑餓和寒冷讓李二知道必須要找個客棧休息一晚了。雖說囊中羞澀,但是不久之后就能過上好日子,想到這點李二下定了決心:要在客棧吃一次,同時再備些干糧,然后好好休息一晚。此時路邊正有一個客棧,由五六間大茅草屋構(gòu)成,路邊的桿子上豎著一面破旗,上面的字已經(jīng)難以識別??蜅U信粕嫌妙侒w寫了四個大字:道說客棧。
李二急忙下車,放置好馬車之后就跑進了客棧??蜅@锩婢谷挥斜姸嗑瓶?,很多酒客腰上掛著刀劍,想來都是些江湖人物。李二本來就膽小,于是跑到最角落的桌子前坐下。李二也曾聽朋友講起過此時的江湖現(xiàn)狀,說是當今武林,少林、武當?shù)匚蛔罡?,然后就是昆侖派和崆峒派。同時為了生存下去,華山派、嵩山派、恒山派、泰山派、青冥幫、五虎派、長龍舫組成了七派聯(lián)盟,七派弟子互稱師兄弟,目前由泰山派的掌門王由我擔任七派聯(lián)盟盟主。當然,李二并不是特別關(guān)心江湖上的事,畢竟對他而言,早點賺上大錢才是他的當務(wù)之急。
過了片刻,店小二過來招呼李二,滿臉熱情地向李二介紹起來:“這位客官,本店叫道說客棧,吃飯打尖都不需要花錢,只需客官講上個江湖傳聞就行。如果客官沒有江湖傳聞的話,還請客官這就離去,免得耽誤本店招呼其他客人?!边@可為難上李二了,他哪里知道什么江湖傳聞??!哪怕是朋友和他說的江湖事,他也沒記下多少??墒抢疃亩亲佑植粻帤?,一直在咕咕作響。于是李二開始瞎謅起來,畢竟還是身體更誠實。李二話聲一起,店里突然異常安靜下來,似乎都很想打聽到什么有趣的江湖傳聞。
李二鼓起膽子,反正就是想蹭吃蹭喝而已,于是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大家都知道七派聯(lián)盟吧,可是依我看,也就表面聯(lián)盟,實際上早就貌合形離了。聽說盟主是泰山派的掌門王由我,他一定……”說到這里李二不禁后悔起來,要是自己亂說引起江湖中人的不滿,那可就禍及自身,于是李二接著改口:“王盟主自然是古今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雄人物,我對他敬仰不已?!边@個時候李二看到店小二臉上發(fā)黑,想來是自己所說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江湖傳聞,恐怕再這樣說這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會被趕出客棧,可是李二真的又冷又餓,他趕了一天馬車十分疲憊,他真的很想在這個客棧好好飽吃一頓,然后睡上一個大懶覺,那自然是最自在不過。于是李二又開始胡謅起來:“我聽說啊,現(xiàn)在有個神秘幫派,正在秘密發(fā)展勢力,恐怕對武林正派是個大威脅啊!”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李二投去,似乎都想知道更多這個神秘幫派的事情。可李二啥都不知道,他又不想眾人失望,于是接著胡說起來:“據(jù)我所知,這個神秘幫派和以前被滅掉的幫派有關(guān),他們一定是在處心積慮地謀劃復仇。然后他們幫派的人啊,一定個個都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好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么多?!北娙硕祭阕×似?,店小二也默不作聲。只是過了一段時間,客棧里面又恢復了之前的喧鬧。而店小二給李二端上了熱乎乎的酒菜,這讓李二欣喜若狂,因為就是普通的燒雞他也足足有兩年沒有吃過了。沉浸在幸福當中的李二對著豐盛的食物狼吞虎咽起來,巴不得把所有食物都吃到肚子里。
后來李二肚子撐得慌,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放下筷子??墒钦l又知道,這是他最后一頓晚餐呢?
第二天一大早,店小二要端熱水送進李二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也叫不醒李二。慌忙的店小二急忙叫來幾個伙計,一起撞開房門之后才發(fā)現(xiàn)李二已經(jīng)慘死在床上,身上有十幾處刀身。
這個時候貪心的店小二去翻找李二的行李,只發(fā)現(xiàn)一枚銅錢,還有一些破舊不堪的衣服,當然還有一張舊得發(fā)黃的紙。紙上寫著借據(jù)二字,清晰地記錄了李二還欠他的朋友陸宏紋銀五百兩。
不過在行李的最里面,店小二發(fā)現(xiàn)了用破布包著的一個雞腿??吹竭@里,店小二不禁苦笑道:“哈哈,真是愚人一個,瞎說什么江湖事!江湖事,還是莫管莫說莫聽為好?!?p> 之后這家客棧銷聲匿跡,而在江湖當中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