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倆公子的車隊過去,四個人終于匯合。
一行人繞著內(nèi)城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四座內(nèi)城門全都防范森嚴,全找不到進去的空隙。此時天氣愈發(fā)悶得緊,太陽雖不露頭,地上卻已熱得像個火上的甑。眾人汗流脊背,巫鴆更是臉色發(fā)青。她不言語,棄卻看在眼里,趕緊尋個清凈地方,打算歇息會再做打算。
眾人沿著內(nèi)河行走。這條河從城南流入,曲折向東流入大澤。河面不寬,岸邊柳枝輕撫竹林蔓生。盛夏季節(jié),層疊的蓮葉鋪滿河面,大片大片的綠葉夾雜著幾星粉色花苞沿河散步開來。遠近無人,除了一個在水邊玩耍的小孩子再無人跡。棄便帶著大家到樹下歇腳。
日值大食,木頭拿出剛剛找小販買的豆糍餅與酒漿分與大家吃。巫鴆只咬了兩口便遞給了棄,自個閉目聽著樹上的蟬鳴。木頭啃了兩口壓住肚子,便迫不及待滴開始講起剛才打聽到的那支車隊。
“首車上是一對姐弟。姐姐叫子晶,弟弟叫子啟,他倆的父親子旦是子畫的長子。我剛聽亳人說這子啟了不得,相貌俊俏騎射俱佳,今年一滿20歲就被祖父封為隞地司馬,總領(lǐng)戍防族兵。因為至今未曾婚配,性子又謙和,所以極受亳邑女子青睞。還有人說他是什么……百千少女的夢?!?p> 棄一口水噴了出來,姬亶倆胳膊交替搓著雞皮疙瘩。木頭連忙撇清:“可不是我說的啊,剛才我打聽的那些個女子都這么說。”
“呸,我當年還萬千少女的夢呢!”棄擦嘴說。
姬亶和木頭繃住嘴一個看天一個看地:是是是,您當初是大邑商的小王,內(nèi)服的少女那當然有萬千之多。
巫鴆瞥了棄一眼。
“咳咳,這子啟!長的不賴,性子咋跟他爹一樣!子旦以前就夠招搖的,當年我見他那一次,來參加祭祀他居然隨身還帶著6個美人。也不知這子啟的母親是如何忍受他的?!睏壵R道。
巫鴆冷笑了一聲。
棄捏著拳頭邊咳邊瞪木頭,這話嘮沒領(lǐng)會精神,只伸著腦袋攤手晃悠。姬亶趕緊咳嗽一聲,岔開話題:“棄大哥,您跟我們說說他吧。在邠邑聽不到多少多子族的事,子畫真是盤庚王的兒子?今年已經(jīng)65歲了?”
還是這小子聰明。棄向他扔去個感激的眼神,姬亶心底暗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jīng)地做聆聽狀。
“多子族數(shù)量龐大,自大乙之后,歷代大王的兒子都被稱為多子。同為多子命卻不同,子畫是盤庚的兒子中最有實力的一個。父……昭王曾經(jīng)說過,如今多子中最像大乙成湯的就是他和子畫兩個人。
“子畫自己也這么認為,他從來不隱瞞自己的野心。你就看他給自己三個兒子起的名字里就能窺見一斑:旦、朝、杲,全部都是一天之中太陽明亮的時刻。子畫是真認為自己是太陽?!?p> 說到一日時辰,連木頭都聽懂了,他忙獻寶道:“怪不得啊,他那個孫子叫啟,不就是開門見日的意思嘛。還有她那個孫女子晶,誒?晶不是時辰,是什么意思?”
“光亮、明亮的意思。”巫鴆看著自己的手。幾個圓圓的光斑曬在她的手背上,林外陽光依舊很毒。她甩了甩手,說:“上一個把自己比作太陽的人是夏桀,現(xiàn)在尸體都不知道化在哪兒了吧。”
眾人都樂了。木頭三兩下吃完了餅糍,和姬亶湊在一起四下張望著。棄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記憶中的亳城地形,正想得出神,巫鴆忽然問:“亳城的宗廟在哪?”
“內(nèi)城里有一座新建的。還有一座稍大些,是大乙時期修建的,在亳城北四十里?!?p> “那就有辦法進內(nèi)城了?!?p> 棄抬起頭,巫鴆拉住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巫紅……”
話沒說完,棄就甩手站了起來:“不行!”
他聽見巫紅的名字就不舒服,走開去不愿再談。巫鴆跟上去問:“為什么不行?內(nèi)城看守這么嚴格,我們生面孔根本混不進去。巫紅她是亳地大巫祝,她一定在內(nèi)城宗廟里,讓她幫我們混進去不是正好?你別扭什么?”
棄打斷她,沒好氣地說:“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會幫我們?她可是亳地的大巫祝,憑什么要幫幾個來殺城主的外人?”
“因為我不是外人啊?!蔽坐c耐心地解釋:“她之所以答應(yīng)下山來亳邑就任,也是為了有一天能和我在一起?!?p> 還“在一起”。棄又怒又無奈,巫鴆什么都好,唯獨對情之一字太遲鈍。巫紅那點心思棄看得一清二楚,他雖然不至于在背后詆毀使壞,可也不會把巫鴆送到她手里。
“別說了,總之不行?!?p> 巫鴆伸手拽他:“我保證不會有事!”一拽沒拽動,再一使勁,卻不防棄忽然往前走了兩步,巫鴆一下子栽了出去。前面沒兩步就是水邊,巫鴆一跤撲倒在河邊。
“噗通”水花四濺,那個在水邊摘荷葉的小孩子被這一嚇掉進了水里。
“快!快救人??!”木頭大叫,棄和姬亶一前一后跳進水中。不料河水將將漫過二人胸口,他倆張著手臂來回甩著在水下摸索,不一會兒就把水下攪得一片渾濁。他倆摸不著孩子,岸上倆人也看不清水里的情況。
人呢?可不要淹死了啊。姬亶滿頭說不清是水還是汗,他仔細的摸,可抓到的手的不是刺手的荷葉埂子便是浮游水草。那孩子呢?就這么一會兒也不會被沖走啊。姬亶深吸一口氣往下一蹲潛進水里去找。
這邊正折騰得緊,東邊離他們十幾步開外的水面卻有了動靜。二傻支棱了一下耳朵,汪汪叫著想提醒木頭。可惜沒成功,二傻換了晃腦袋自個跑了過去。
它站在岸邊勾著頭往水里看,那水面的波紋先是猛的蕩漾幾下,接著冒出了一串泡泡。二傻的狗頭向前探得更長,忽然一條大魚被扔了上來,正摔在它臉上。大魚尾巴還劈劈啪啪抽著它的臉,二傻一蹦老高,憤怒地汪汪大叫起來。
“有狗??”一個濕淋淋的小女孩跟著露出頭來,一看見岸邊正沖著地上大魚吠叫的二傻便開心滴笑了起來。這一笑,整張小臉上只能看見一口殘次不齊的牙,眼睛都看不到了。
“狗狗,你叫什么?我叫小眼~~”
名叫小眼的女孩爬上岸來,沖著二傻張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