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當(dāng)唐志鵬和冷子丘走進阿賈的洞穴,把剩下來的搶奪的錢都拿去還給番人時,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他們。
由于阿賈的瞎指揮,建威商行有一百多個礦工在戰(zhàn)斗中喪命;另外還有三四十個番人失去了生命。山洞里充滿了番人哀悼死者的聲音。志鵬在山洞里逗留,望著他的朋友和他那些番人同胞一同傷心哀悼,這個時候姆巴應(yīng)該和他的同胞們在一起。
志鵬把一只手放在姆巴肩膀上,輕輕地按了按,然后便走開了。礦工的人數(shù)差不多損失了大半。在番人哀悼死者時,蕾拉為礦工們的未來制訂計劃。
她走向阿賈手下的一個頭目——一個名叫阿迦巴的昆侖奴,對他說道:“阿迦巴,我想雇用你和你手下的人?!?p> “哪些人?”阿迦巴有些疑慮地問。
“你們所有的人,”她說,“在到達羅浮山之前,你暫時是這些人的首領(lǐng),我想買下你們的契約,你愿意嗎?”
“然后呢?”阿迦巴問。他眼睛里閃動著狡猾的光芒,似乎在考慮怎樣大撈一筆。
“我可以雇用你們大家到我們的礦業(yè)商會來干活,”蕾拉說道:“我們利益均分,這對于你們來說只有好處。好好考慮考慮吧。等你們到了羅浮山,你的老板會怎么對待你們,會把你發(fā)配到最深的礦井里,讓另外的人在上面對你指手畫腳。眼下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你可以逃離建威商行,得到正當(dāng)?shù)墓ぷ?,現(xiàn)在和以后都能獲得豐厚的報酬?!?p> 阿迦巴舔了舔嘴唇,像一只走投無路的黑毛雞似的東張西望。“我們的契約可不便宜,”他說,“每個礦工的價格是——是一百......”
“不管我給你多少錢?!崩倮瓕λ治龅溃骸白詈蠖家坏侥銈兘ㄍ绦腥グ桑孔屛议_一個更好的條件給你吧。每個礦工我給你二十兩白銀,然后給你個人一筆一千兩的酬金,酬謝你和我簽約?!?p> 阿迦巴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蕾拉則抑制住自己的喜悅。她知道,阿迦巴會因為貪婪而接受這筆交易,這樣一來,其他礦工就獲得了自由。
冷子丘是個勇于承認自己錯誤的人,他承認自己原先低估了志鵬。
貨船快要修好了,他們計劃天一亮就啟程。冷子丘走出貨船,最后再看一眼這片遼闊的水域。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江浪拍擊著他身邊的巖石,他凝望著這片神秘地方,夜鷺又出來了,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著,現(xiàn)在沒有背明鳥再捕食它們了。天快要亮了,天上月亮的光輝已開始暗淡。
他想起了太和真人幾天前說過的話:“但機遇來臨時,我們并不能掌控一切。如果收一個弟子,你并不愿意,說不定過些日子,命運自己會挑選的”
冷子丘仍然不能肯定,命運是指定了志鵬為他的弟子,還是只讓他們共同經(jīng)歷一次奇特的冒險。他和志鵬都要去羅浮山,他原以為這是一個巧合。畢竟,派青年去羅浮山的是太和真人,而冷子丘的命令來自摘星樓——應(yīng)該來自成少卿本人!
太和真人絕不可能和成少卿共同策劃這一切,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們倆都要去羅浮山,冷子丘對這次任務(wù)有一種不安的預(yù)感。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情況是,一個修行之人能夠感知另一個修行之人的思維,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是一種很密切的關(guān)系,通常只存在于最親密的朋友之間,或者存在于一白蓮長老和他的弟子之間才有。冷子丘很久以來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拿不準(zhǔn)走哪條路時,最好耐心等待?!边@是冷子丘的師父多次對他說過的話?,F(xiàn)在他要聽從自己從前師父的忠告,盡管他懷疑太和真人希望自己采取相反的態(tài)度,因為他會再提出要志鵬做他的弟子。
他要等待。
他要觀察。
他們在羅浮山上的任務(wù)互不相干,但他要密切注視志鵬。一次使命還不足以考驗這個青年,考驗還有很多。
只有那時,冷子丘才能看出志鵬是不是一個真正意志堅定的可造之材。他在羅浮山會經(jīng)受考驗的,因為志鵬不會喜歡他被授予的任務(wù)的。冷子丘不禁笑了。
他不得不承認,那青年不是當(dāng)農(nóng)夫的材料。他應(yīng)該去成就另一番事業(yè)。但是他的道路是否會與冷子丘的道路相交,冷子丘還不知道。只有等他知道了才能做出選擇。青年必須有力量驅(qū)散前一位弟子留下的陰影,而廢劍郎君歐陽磬留下的陰影又深又長。
冷子丘轉(zhuǎn)身離開巖石嶙峋的江岸,朝貨船走去。是的,他要密切關(guān)注年輕的志鵬。而且他還有一種感覺,命運不會給他另外的選擇了。冷子丘在貨船上修復(fù)了的過道里穿行,最后來到志鵬的客艙,他敲了敲門。
“進來。”志鵬大聲說,青年盤腿坐在床上,望著外面山上的峻巖?!拔液芨吲d離開這個地方,大師”志鵬用打招呼的口吻說,“在這里我目睹了太多的死亡?!?p> “你表現(xiàn)得很出色,”冷子丘說:“我能感覺到你比比武時進步了。”
“我感到……很震驚!”志鵬輕聲地說:“我原以為我知道真氣的威力,但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對真氣的了解只是冰山的一角。這幾個月來,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只有當(dāng)我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時,那股威力才開始進入我的體內(nèi)?!敝均i轉(zhuǎn)臉面對冷子丘,用探詢的目光望著他的臉。
“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冷子丘笑了:“你在進步。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p> 沉默在他倆之間延續(xù),但這是一種令人欣慰的沉默。以前每一次談話,冷子丘都仿佛能聽見志鵬拼命壓抑的懇求。
現(xiàn)在他只感到志鵬接受了他的感覺,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這是青年取得的另一場勝利,冷子丘由衷地贊嘆。
“我們明天就該到達目的地了,”冷子丘說,“我擔(dān)心羅浮山的局勢會很嚴(yán)峻?!敝均i的目光與他凝視的目光相遇了。那雙黑眼睛里的神色是焦慮的,但在這目光后面,冷子丘感覺到了力量的存在。
“我知道,”志鵬說,“我也有這種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