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戰(zhàn)局已經有些分明了,這伙人人數雖多,卻似烏合之眾,死傷一片。
但鏢隊這邊也并不好,輕重傷的很多都在硬撐。
平川又刺穿了一個田埂這邊人的胸口后,掃視了一圈戰(zhàn)況。猛地跑了起來,幾步越過官道、穿過樹林,殺向了領頭人那邊。
齊承志已經被打的步步后退,就見身邊一道黑影閃過,平川拿著那把“匕首”,以極快的速度與那帶頭人過了五招。
平川已經收回了劍,只用那“匕首”。
見此,齊承志也加入戰(zhàn)局,兩人配合的極為默契。一長一短、一攻一守,不一會那帶頭之人就被平川扎了胳膊。
平川扎進他的肉后,還往下劃了一小段,那人急急躲開,但胳膊也受了重傷。
這一刀下去,宛如切肉。
看的齊承志都后背發(fā)涼。
那帶頭之人忙后退好幾步,大喊一聲:“撤退!”
“呼啦啦”的,這些蒙面人,只要還能動的,立刻就都跑向了樹林。
好似只過了一瞬,這戰(zhàn)場就恢復了平靜……
“大劉!大劉!”吳笑笑跑向大劉,大劉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地上,吳笑笑拍了拍他的臉,見人嗚嗚了一聲,就連忙起身去車箱旁翻找藥物。
眾人也紛紛開始行動。
齊承志開始檢查地上的蒙面人,見死了的便不管,還活著的并沒有幾個,也都是受了重傷瀕臨死亡。但凡能動的剛才一水都跑了,這活著的幾個像是察覺了什么,竟一咬牙吞了毒。
鏢隊其他人相互攙扶,漸漸聚到一塊,上藥的上藥,包扎的包扎。
齊承志盯著幫人上藥的吳笑笑,走上前,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吳笑笑“啊”的一聲,嚇壞了一旁的老張。
“先給自己上藥!”齊承志口氣很重,帶著幾分不耐。
吳笑笑見他甩袖走了,竟啪嗒啪嗒掉了兩顆眼淚,她趕忙抬手去擦。
張鏢師見她的樣子,低聲勸道:“吳小子,快去給自己上藥。”
吳笑笑便扭身走了,但她畢竟傷的是胳膊,怎么好自己上藥。
皛梅的腦子終于算是回過了神,她急忙忙的走到吳笑笑身邊,查看她的胳膊,又拿過繃布和藥。
“我最恨了!”吳笑笑咬牙切齒的說。
皛梅不支聲,只專心給她擦傷口旁的血。
“我最恨這些盜匪!宵小!”吳笑笑低聲吼道。
“上藥了,會痛?!卑~梅抓住吳笑笑的胳膊,熟練的往她傷口上撒藥粉。
吳笑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皛梅拿著繃布給她包扎,做的還算熟練。
小時候淘氣、大一些練武,師兄經常受傷,陸八后來便不再管他,都是皛梅給師兄上藥包扎。
皛梅看著吳笑笑的臉,沾上了血,看著很花還有點臟,但她的眼睛更亮了,里面帶著是為仇恨的光。
包扎后,皛梅輕輕拍了拍吳笑笑的背,站起身又去幫其他人處理傷口。
就算她沒學過醫(yī),好歹從小在陸八身邊耳濡目染,這會做起來也得心應手。
“齊哥!齊哥!小馬要不行了!”這時傳來一陣疾呼。
皛梅和吳笑笑都立馬奔過去看。
齊承志皺緊眉頭,快步上前。
那小學徒腹部中了一劍,衣襟都被染透了,不用大夫來看,眾人便知這是救不回來了。
吳笑笑的眼里立馬蓄滿了淚水,她猛的將腦袋撞在了皛梅的后背上。
皛梅只感覺到背后那分顫抖……吳笑笑低著頭,一滴一滴的眼淚都砸在了地上……
——
轉眼已是傍晚,鏢隊已經重新上了路。
在一場廝殺結束后,齊承志判斷不會再有襲擊,鏢隊里受輕傷的人也顧不上傷勢,就在周圍尋了大半個下午,終是算不幸中的萬幸,找回了幾匹沒跑遠的馬。
有路過的商隊告訴他們,來的路被人用大石頭攔住了,花了很長時間才將路上清理干凈。怪不得這路上都沒人來往。
馬福來的尸身被葬在了樹林里……這還是夏末,尸體根本無法跟著上路。
齊承志從車廂中翻出了唯一的一壺酒,將酒灑在了馬福來墓前,然后喝了一口,接著鏢隊里的人一人一口,將酒喝完。
吳笑笑是最后一個喝的,壺里的酒只剩下了一滴,她抿了抿嘴唇,揚起沒受傷的那只胳膊,用力一砸,“嘩啦”一聲,酒壺摔得粉粹。
“兄弟,好好上路!”眾人齊聲喊道。
皛梅和平川站在后面,他們不是鏢隊的人,也就沒參加這送別的禮。
現在已經沒人會再認為平川還只是一個農家出身的鏢工,雖然他臉上還是斑斑點點的,但他周身的氣場已經在剛剛過去的血戰(zhàn)中顯出了原本的模樣——冷靜且兇殘。
但也沒人追問他的身份,不管怎樣,如果沒有平川,鏢隊只會死傷更多,平川的武功在他們每一個人之上。
大家,也算是過命的交情。是何來歷,這些直腸子的人并不會在意。
眾人都不想多做停留,便套上馬,在天黑前繼續(xù)趕路。
張鏢師獨自一人先騎馬上了路,一是傳遞消息,二是找最近的驛站看可否買馬。
重傷的人都上了馬車,馬匹不夠,鏢隊的行車速度減緩。
皛梅跟著齊承志等人步行,走到天快黑了,已感覺不到疲累,只有周身的麻木。
她滿腦子都是她刺穿的手腕,還有那從身體中拔出劍的感覺,令她心尖發(fā)顫、頭皮發(fā)麻,她甚至有些惡心。
“準備扎營!”齊承志喊了一句。
這一句嚇得皛梅渾身打顫,她沉浸在血腥中、沉浸在殺人的恐懼中,她停下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
她眼前還是那些血從身體里涌出的樣子,她自責又覺無能為力,如果她不下手,那么死的就是她自己……
她看著吳笑笑挺的筆直的脊背,心想:同樣是女孩子,為什么她就毫不害怕……就下得去手呢?
不,我也下得去手……
皛梅好想問問師傅,她該怎么辦才能擺脫這些畫面,她怕自己會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她怕自己閉上眼就會看見自己的劍上滴下的血水……
她怕自此以后寢食難安、負罪而生。
“小妹。”
皛梅以為自己幻聽了,她猛的回過頭。
平川面上的兇光已經斂去了不少,他的表情恢復成了平靜又淡漠的樣子。
在這天快黑了的時候,他的眼睛卻仍舊很亮,這雙眼睛盯著她……
兩個人又陷入了對視,他們好像經常這樣無言的看著對方,但卻又像是在說話。
皛梅的心神好像被勾走了,腦子里沒有了那些畫面,只剩下眼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