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凝坐在地板上,眼前仍是沒來得及收走的小初的骨瓷餐盤,而小初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她甚至沒有絲毫想念。
相比之前的混沌無力無法移動,曼凝感到這次非常不同,這是具體的失落,她反倒沒有任何的以往陷入黑暗境地的表現(xiàn)。
她甚至感到有了精神,具體的悲傷,反倒沒有那么大的傷害,雖然失落,但相比以往,似乎生命在給她一種啟發(fā),然而,那又是什么呢?
曼凝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杯咖啡。這個過程中,她心無掛慮且享受,又像一個對世界充滿新鮮感的小孩子了。
這咖啡,像是一種密碼,她按照精確的比例,房間里充滿音樂的旋律,她輕輕地跳起舞來。她感到一種奇妙,像是在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享受短暫的勝利,那種戰(zhàn)爭,無關乎別人,甚至雨水溶無關,只是自己,在與自己的戰(zhàn)斗,最后,她的尊嚴取得了勝利。
這是一個,多么奇怪、無以言表、說不出口卻又真實存在的感受,她身處其中,孤獨卻又滿足,如果說這就是水溶所說的土地完整,曼凝似乎體會到了,那些邊界,她似乎描繪得更加清晰,同時理解了水溶之前的用心良苦,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他是怎樣讀懂了自己的心?曼凝感到了一種匪夷所思,但是仍然,打算聽之任之,看自己究竟還會朝向那個地方走去。
在無數(shù)個人生的十字路口,曼凝經(jīng)常迷茫,而如今,似乎內(nèi)心多了一種力量,那種力量,是水溶一點點放進她的手中,讓她自己拿起這些看不見的武器,對抗世界的侵蝕,并且堅決的永不妥協(xié)。
它蜷縮在沙發(fā)的一角,對這場失落帶來的奇特結(jié)果深感意外,通常來講,這是失戀的正常表現(xiàn)嗎?
是的,她剛剛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那場戰(zhàn)爭里,一個是自己的理智,她告訴自己界限、尊嚴、獨立以及尊重自己并且不可強迫不愛自己的人,而另一方,則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她哭鬧,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無法面對分離的痛苦和失去的損失,以及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上當受騙后的怨恨,她們在激烈斗爭,從回來的車里,到浴室,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在揉碎的沐浴露起泡里,那些惱人的無休止的激烈的爭吵,在她的腦海中不停歇地進行著,時而讓她頭痛欲裂,時而讓她柳暗花明,而現(xiàn)在,自己竟然完全釋然了。
如果任何兩個人的交往,都是一筆賬,那么水溶對自己做的,全部都是付出。而自己,即使對這段感情有所遺憾,遺憾的也是沒有給予足夠的回報,沒有更深刻地與他互相融合,而再不該有別的情緒。曼凝試著用自己最理性的立場思考,即使失去他是一個自己仍舊無法接受的損失,但是接受這樣的事實并且理順自己的情緒似乎是一種必要。她要的愛情,從來不是世俗的斤斤計較,更不是兩個人為了生存兒妥協(xié)出的互相協(xié)作,而是被對方深切的吸引,付出的欲望,和共鳴的振奮。
可不可以承認自己對于他來說不夠完美呢?
曼凝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這樣一個問題,像水溶對自己做的那樣,問很多問題,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會了類似這種方法,對自己提出合適的問題,并且是著一最誠實的方法,找到讓自己舒服和信服的答案,這是水溶帶給她的力量,一種即使分開,也仍然圍繞著自己的神秘力量。
如果自己不能滿足他的所有幻想和期待,是不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呢?曼凝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并且答案是當然可以理解和接受,那是他的土地完整和邊界,自己沒有權(quán)利去強迫。
但是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自己接下來要怎么做?是要繼續(xù)帶著一種再也不復存在的完美期待與他交往還是結(jié)束這樣已經(jīng)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關系呢?當然是結(jié)束,這是自己的土地完整和邊界。
清清爽爽。曼凝似乎感到了一種類似力量的東西,如果自己對于他來說不足夠好,何不接受,而她自己,經(jīng)歷了這樣的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和對話,似乎更加清楚了自己是誰,這是個一直縈繞于心的模糊困惑,而她慢慢找到了線索。
這是他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明明是失去了人們口中所謂的“愛”,然而她卻似乎收獲了更多,那種東西,看不見,卻異常清晰和具體,到底是什么呢?曼凝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這種柳暗花明的感覺,讓她非常欣喜。
人生于世間,如果不是在尋求愛,那是在尋求什么呢?對于人的精神,哪些才是“最完美,最必要”的呢?曼凝突然想到水溶形容自己的詞。
“最完美,最必要”,在他心中,自己曾是他“最完美,最必要”的人啊,雖然時間短暫,但是她做了這樣的存在,這是從來沒人對她說過的,也是自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情感。
對于媽媽來說,自己完美嗎?她無從而知,畢竟,她體驗到的不被重視和需要,每次互動的期待直接被無視,以及永無止境的以弱者姿態(tài)要挾綁架的情感體驗更多一些,對于姐姐,似乎只是一個與媽媽互動體驗的翻版,而哥哥,則是有了很多具體的理論和理由,多種方法引起她最痛苦的情感共振以后,再進行索取何要求,他的套路,要比媽媽喝姐姐的手段更加具體和現(xiàn)實得多,而他從自己這里得到的,相比較而言也更多一些。
那么水溶呢?她開始思考。
如果不是這樣的契機,似乎她永遠不會回顧兩人之間的關系,以及自己在這段互動中所產(chǎn)生的潛移默化的變化,那是一種,根植于內(nèi)心最深處的變化和成長,那是非常神奇和令人驚嘆的力量,與其說是一種泛泛的所謂治愈,不如說更是一種蘇醒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