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淹池舊聞(五)怪音百般相
“都游了這么遠了,就算是能上船,估計也是個廢了!”
霧氣很濃,郭犀利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每一次呼吸過程中被吸入的水滴,他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但是卻無法更換一套新衣,如果說不是因為他對人心的把握足夠敏銳,他大概現(xiàn)在也在那艘即將要被殺光的貨船上與不知名的敵人進行殊死搏斗吧?
“人數(shù)夠不夠?”
又是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含了一口濃痰在嗓子里滾來滾去一樣令人難受,像是被人捏了鼻子強令張口一般憋悶,光是從這個聲音就能判斷出聲音的主人不是很健康,但是上位者不健康……是退下來的貼身心腹嗎?
“船上的名單對起來……”
郭犀利的心跳的很快,這會兒聲音又難得的清晰起來,就像是只隔了一扇門偷聽今天廚子籌謀晚餐在點菜那般清楚:
“一個兩個……”
在點數(shù),在點數(shù)!
郭犀利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像是在擂鼓一般響,今天怕是要被交代了吧?
“還差差不多一艘船的量——再逛一逛,也許很快就能遇上下一艘?”
奇怪,我和方二癩兩個人不在船冊上嗎?
郭犀利滿腔的困惑——到底是發(fā)現(xiàn)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亦或者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卻口頭上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以防魚死網(wǎng)破?
“有人搖旗了,快走,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這艘船不是酒船!”
等一等,郭犀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這霧氣有夠濃啊,你們到底是怎么看到有人在搖旗的?
“走不掉了,那艘船上派了人,估計是察覺到這艘船不對勁了吧?”
“怎么辦,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個秘密,但是如果說……”
這回后面的聲音變得耳熟起來了,是那個沙啞的聲音!
“能怎么辦,不正缺人充數(shù)嗎,反正都是死人,誰能分得清這是干什么的——外人嘛,死不絕的,最后一波,干完淹池清水管夠!”
奇怪的聲音下了決斷,郭犀利的困惑簡直就要溢出嘴巴,但是他依舊記得方二癩的要求——在他張開嘴巴之前絕對不能先張嘴,這霧氣有古怪,聲音好像……
“都游了這么遠了,就算是能上船,估計也廢了!”
這個聲音!
郭犀利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的能夠感覺到這艘小舟現(xiàn)在依舊重心平穩(wěn),怕不是馬上就要懷疑和自己同舟共濟的方二癩是人是鬼了!
“二號預案!”
郭犀利有了一定的揣測,但是沒等他總結(jié)出霧氣中聲音的原理,小舟就撞到了什么東西上猛地一顫——郭犀利強行壓下驚懼保持鎮(zhèn)靜在做好反擊預備的同時凈心等待方二癩的反饋——如果說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絕對不可能比這個老東西更加惜命,他絕對會比自己跑得快!
“找到了,空船——這艘船曾經(jīng)有過人聲,但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船上的人應該是跳水逃跑了?”
“別管他們,人數(shù)夠了,只是逃了一個硬骨頭的——既然找不到,那么就沒必要找了——有軟骨頭可以欺負,為什么要和硬骨頭過不去?”
“也許我們應該把這艘船……”
“我們可是答應過宇宙門的,不許對帶有宇宙門標記的船只搞破壞——你要是喜歡拆船,剛剛怎么不參與進去,那艘船可沒有宇宙門的標記!”
“淹池人言出必行,我只是剛剛沒有看到宇宙門的標記而已——正常來說不是應該在船底刻的嗎,這艘怎么刻在了邊沿處?”
“誰知道呢,不過也許他們沒給夠錢所以說才刻的這么偏僻?管他的呢——你也看到標記了對吧,有標記的船不能破壞,這是咱們跟宇宙門定下的約定!”
“懂,都懂,我們比一比誰游得快怎么樣?”
“你懂個屁——我肯定比你游得快!”
郭犀利緩緩地放下隨時準備拔刀的手,他很想探頭去看看外面所謂的淹池人到底長了一副什么模樣,但是他在行動之前依舊要看一看方二癩的反應——紋絲不動,果然是有詐的嗎?
許久許久,郭犀利感覺到自己的背已經(jīng)靠的生疼,正當他想活動一下身子的時候,小舟又被什么東西從下面敲打了幾下——現(xiàn)在想來,剛剛也應該是有人在水下敲打這艘小舟才對?
“沒反應,沒反應,還是沒反應!”
“我就說沒必要浪費時間,再過一陣子霧氣散去了,你不會想試試看陽光的滋味吧?”
“那還是算了吧,陽光簡直就像是金子一樣讓人只覺得惡心,真不知道那些外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會用能制造出清水的火炭來換金子?”
“他們的書上都說什么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大概在他們的眼中金子和陽光一樣都是好東西?”
交談的聲音又消失了,郭犀利很清楚感覺到臉上的水流緩緩流下,被弄濕的頭發(fā)使得他的頭皮癢癢的,但是他卻不敢稍微一動,只能將頭貼在小舟上緊緊的,指望著依靠小舟的晃動來緩解片刻瘙癢——方二癩依舊紋絲不動,自己若是多做了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怕是要遭重——說真的,原本他還覺得方二癩吃人家糧跑得這么快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然而此刻想到那艘船上除了千杯不醉之外應該沒有活人就讓自己脊骨發(fā)冷。
“有仁嘛,救額啊~”
千杯不醉的呼救聲在周圍環(huán)繞,郭犀利險些就要起身出手,但是方二癩不為所動就說明此事另有蹊蹺——而且想來千杯不醉那種老江湖也不會喊救命才是,這種霧氣濃厚的情況下出聲呼喊暴露自己的虛弱,誰知道來的究竟是救兵還是謀財害命的歹徒呢?
“他們都走了,沒有淹池人了,快來救救我??!”
口音變形了,郭犀利察覺出了問題所在——千杯不醉的口音根深蒂固,絕對說不出這種字正腔圓的官話來!
“救命啊!”
又有小女子音在外呼號,聲音尖利刺耳,郭犀利卻不再想要起身逞英雄——很清楚,這是外面的淹池人在試探這霧氣中是否還有什么活人,自己若是暴露出來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啊~”
“庫庫,饒了我吧……”
嬰兒的哭叫聲,老人帶著咳嗽的救命聲,郭犀利眉頭緊皺,怒目圓瞪,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應該干什么和自己今后應該如何做——這種牽扯到淹池動向的大事絕對不是自己這種初出茅廬的新人能夠參與的,唯有將事情上報給門派方能盡一些自己的綿薄之力。
“與這些淹池妖人決一死戰(zhàn)!”
忽然外面?zhèn)鱽砹舜坏呐鲎猜暎ち业膹P殺聲,剛剛那些或是嘶啞,或是沉悶,或是信誓旦旦的聲音全都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發(fā)出哀嚎慘淡的死去,最終一個雄渾而又能夠給人以充分安全感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p> “我是宇宙門的縱舟者方二癩,里面的人你們已經(jīng)安全了,快出來吧!”
放屁!
郭犀利很清楚真正的方二癩就在自己這艘小舟上,此刻他把頭埋在臂彎里瑟瑟發(fā)抖呢!
外面的聲音又陳訴了一堆利害,什么快出來你們已經(jīng)安全了,什么只要出來作證就能大富大貴,什么名聲美人酒色財氣……但是郭犀利已經(jīng)看穿了這些淹池人的口技把戲——而且假如說真的是有外面的人過來了,絕對輪不到一個區(qū)區(qū)字號出來許諾種種事項,這種事情絕對是要事跡高手出來說方才有說服力?。?p> 最終一切沉靜了下去,在什么東西集體出水的聲音之后,郭犀利反應神速的將眼睛閉上呼吸屏住,靜心依靠聽力來判斷敵人可能的方位并準備加以反擊——事實上,他原本是想依靠自己的視力,但是考慮到方二癩那么惜命的人都選擇伏倒在地而不是睜眼面對敵人,他可不想試試看睜眼究竟能夠得到什么好處!
“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小舟上沒有人,是空的!”
“白演了半天!”
“你學的一點都不像,我早就想罵你一頓了!”
“就你學的像——救~命~啊~——切,尖聲尖氣,像是個娘們一樣!”
外面似乎像是開啟了一場事后大會,群魔亂舞,郭犀利很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他堅定的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就算是屏息屏到肺部生疼,他也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貿(mào)然行事而將自己的性命作為祭品獻上!
“總是干這種蠢事兒真是讓人鱗片豎起,咱們淹池人什么時候才能得到一片屬于咱們的土地啊,我也想有一片土地用來種……”
“閉嘴,在大事未完成之前,我們依舊要遵照和宇宙門的約定——大澤的范圍就是我們淹池人的活動范圍——淹池人言出必行,除非諾言的對象有所變化,懂嗎?”
在一陣物體沉入水面的聲音之后,郭犀利緊閉雙目小心的逐漸換氣,直到暖洋洋的陽光曬到他的臉上,小舟因為重心不穩(wěn)而開始晃動,他才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幸好自己睡覺從不打鼾,否則生死難料啊!
“你醒了?”
在小舟尾部逐漸活動著身子的方二癩那張老臉在郭犀利看來是如此的親切可人——坦誠的說,即便是縱情樓漂亮的姑娘,此刻也遠沒有眼前這張頭上帶有兩個癩子的老臉來的讓人感到快活:
“安全了?”
“安全了!”
“這就安全了?”
“這就安全了!”
郭犀利興奮的想要載歌載舞,但是晃來晃去的小舟和酸痛的四肢讓他清醒了過來此刻應該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