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停了,風溪云的心情平靜下來,安靜落座在桌前。有仙娥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來給她斟茶,茶葉沉浮氤氳出熱氣,團出一朵艷麗的花。江滿樓與沉日站在最高處,一拜天地,頭伏下去,直起身,顏澤的目光看過來,深深扎進她的心里。
風溪云面不改色,安靜飲茶。就算她的心再痛,她現在也不愿表現分毫。
高臺之上,有人繼續(xù)高唱,“二拜高堂——”
朱雀的高堂,為天地,為靈氣。龍的高堂,遠在南海,他二人干脆一并朝著虛空,遙遙一叩首。
冉川邁著碎步挪過來,語氣輕得都要飄起來:“你就這么坐著看著?”
“那不然?我要站著看?還是躺著看?”風溪云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怎的他們的交拜之禮我也要去摻一腳嗎?”
“……”冉川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道:“可若沒有那沉日,你本是六公子今日交拜的夫人?!?p> 風溪云放下了手中茶盞,淡淡道:“你可知沉日如何來?”
冉川愣了愣,“不知?!?p> “沉日,自數十萬年前的太古誕生為蛋,便一直未孵化,藏于千丈海海底,數千年前方才化身為朱雀?!憋L溪云一手扣在茶盞之上,她總覺得今日的話好似在哪兒說過,“這才多大一個奶娃娃,便能蠱惑六公子??梢?,這六公子,也不是個什么好貨色?!?p> 說來奇怪,江滿樓本在高臺之上,底下眾神說什么他都聽不到??善@一句話,從人山人海中直直鉆進他的耳朵里,教他夫妻對拜時一個踉蹌,差點磕在沉日的頭上,腳一歪,偏了出去。
照理說,這便是沒能對拜成功,得再來一次。
南海六公子與太古真神的婚禮上出了這么大的紕漏,眾神皆惶然,不敢亂動,連冉川都被顏澤叫了回去。偏偏風溪云坐在原地,眉頭皺得死緊。她有直覺,若不阻止最后一場夫妻對拜,這個荒謬的故事,便永遠也無法結束了。
神帝皺著眉頭,引著二人再度站好位置。有神官高唱“夫妻對拜——”江滿樓正要彎腰時,一道嗓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且慢!”
所有人都齊刷刷回頭,瞧著宴場最末端站起來的風溪云。沉日的面色幾乎可以用冒火來形容,風溪云卻按了按太陽穴,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只直直看向江滿樓。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再拖一拖時間,因為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要來了。
江滿樓內心激動得無以復加,但面上不顯,甚至還帶著微微的惱怒,因為風溪云的攪黃所以導致司重的計劃破裂使得他連惱怒都開心到真誠了幾分:“你要干什么?”
風溪云話語輕佻,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桌子,“你說我要干什么?”
這動靜頗大,神帝一拍桌子,怒道:“你這是做什么?”
風溪云遙遙看著那張無比熟悉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的臉,頗為不耐地皺了皺眉:“你先閉嘴,別讓我想起來你是誰?!?p> 眾神嘩然,有膽子大些的開始細細碎碎說小話。神帝面色不善,“你哪兒來的膽子,敢與本帝這般說話?”
風溪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兒來的。”她擺了擺手,慢慢順著云梯走上去,“我該問你,是你哪兒來的膽子,將我的人搶走,又塞給了這樣一個人?!?p> 沉日面色鐵青,江滿樓甚至悄沒聲息地往后退了一步,樂顛顛的,就差沒敲鑼打鼓了。
九霄之外,有什么東西撞過來,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幻境之內,氣氛劍拔弩張,幻境之外,司重的眼神幾乎要將在殿外飛旋的兩把劍灼出洞來。江滿樓笑,咳出血,虛弱道:“你還是敵不過她的力量。”
司重漏算了這兩把劍。
可就算是風溪云也沒想到,當初她在四獸鎮(zhèn)召喚的無道與我道,竟會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無道與我道此刻在司重所在的殿外盤旋,一次一次的瘋狂撞擊喚醒了風溪云在幻境內的部分神識,這是所有人都未料到的。那些洶涌的神力化作一道道光劍劈入大殿,闖進司重編織的幻境里,試圖重新凝結出兩把劍來。
風溪云踩著云梯往高臺上走,每走一步便有巨大的狂風從兩邊吹開,呼嘯著席卷天地間的一切。有神兵出來阻攔,她只是一彈指,一朵業(yè)火紅蓮便自她指尖飛旋而出,撞在神兵的盔甲上,將之瞬間燒成一捧灰燼。
那是自太古時期火蛟真神的鱗片煉化而來的業(yè)火紅蓮,無人可擋。
天邊傳來尖銳的刺破空氣的聲響,有兩把長劍裂空而來,風溪云一伸手,那兩把劍便輕巧落在了她的手心。
一把劍身緋紅,雕著朱雀花紋;一把劍身冰藍,刻有玄武之像。
雙劍甫一入手,風溪云那些被刻意蒙蔽的記憶便全部重回了她的腦海。
這世界之外,司重一臉的絕望。
她手握雙劍,一點一點走上去,在新人面前站定。
沉日慌慌張張拉著江滿樓便要拜堂,江滿樓全神貫注瞅著風溪云沒注意到沉日的動靜,不留神被她攥了個死緊。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壓著就要拜下去,千鈞一發(fā)之際,風溪云手起劍落,竟是生生將沉日的雙手斬了下來!
一雙白皙的玉手就地滾了幾滾,沾滿了鮮血跌落在眾神面前。
沉日面上血色剎那褪盡,她強忍著才沒讓自己徹底喊出來。她死死咬著下唇看向風溪云,唇上被咬出斑駁血跡,“你為何能傷我?”
風溪云卻先不答,她抬腳將沉日踹開,又反手一劍劈開了高臺上的桃木桌。月老在一旁意欲阻攔,她反手一推,一股磅礴的神力自她掌心中涌出,不偏不倚正正打在月老胸口,將人打出了五丈遠!
現場炸開了鍋。
神帝站在高處,面色陰郁:“我原以為你能從此安穩(wěn)下來?!?p> 風溪云吝嗇遞過去一個眼神,她雙手一松,兩把劍身便如游蛇一般迅速控制住了神帝的動作。她這才慢悠悠走過去,一腳踩在沉日的胸口上,面上帶笑,看著沉日嘔出一口血,語氣卻寒涼。
“因為,你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