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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雪浪谷中雨

第四十二章·做人引

十里雪浪谷中雨 洛陽無錦 3000 2020-04-10 21:18:14

  “水浽藍(lán)的神格不足以被兇骨龍紋棺吞噬,你們需要的,是更強(qiáng)大的家伙?!辩溟e靠著木椅后背,笑得和善,“我想我有個人可以為你推薦。想知道是誰嗎?”

  “……”風(fēng)滿樓突然脊背一涼,他不是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但還是咬牙問,“何人?”

  景程與江溪云對視一眼,也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江溪云道:“既然連水浽藍(lán)都無法壓制住兇骨龍紋棺,那還有誰可以代替顏澤留在第九重天?”

  “龍族。龍族跳脫六道輪回,不屬于五界,不聽命于天帝。想要代替顏澤,唯有真龍。而這條龍,”玟閑視線轉(zhuǎn)向風(fēng)滿樓,微微頷首道:“是你的二姐,江鶴舟。”

  “!”風(fēng)滿樓的雙拳瞬間捏緊,平常散漫的樣子盡數(shù)收回,目露兇光:“為何是她?!”

  “江鶴舟,南海龍王江忱二女,實(shí)為江忱與魔尊長姐的私生女,難為你母君一直被蒙在鼓中數(shù)千年,盡心盡力卻養(yǎng)了匹狼?!辩溟e悠悠道:“所以從數(shù)年前開始,江忱來往天界便不再帶著你大哥了而是帶著江鶴舟,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幕。”

  江溪云緊鎖眉頭,寒聲問:“你如何知曉?”

  “數(shù)月前,江忱曾帶著江鶴舟上了一趟九重天,尋到司命星君思白府中。思白早與我發(fā)覺江忱的不正常,我便讓他暗暗觀察了一番江鶴舟,再費(fèi)盡心思調(diào)與命簿一瞧,果不其然,江鶴舟身上流著一半魔族的血。”玟閑道:“和鑾叛出神族,與江忱呼應(yīng),我尋了個時機(jī)打暈了江鶴舟,將她帶離了九重天,如今,她人在鳳棲山的水牢中,昏迷不醒?!?p>  “……”一串串消息將風(fēng)滿樓打擊得臉色發(fā)白,他斂了眉眼,一雙手握緊復(fù)松開,平復(fù)了心情才道:“為何會是她?”

  玟閑好笑地瞧著風(fēng)滿樓,一雙狐貍眼微微瞇起,右手摩挲著白瓷的茶盞,不輕不重道:“你還不知道你那好姐姐都干過些什么罷?千年前你未出生,那日所謂顏澤墮神,便是江鶴舟約了顏澤一同對弈,期間以身子不適為由暫離顏澤的千丈海,轉(zhuǎn)頭便帶來和鑾與子期二人,催其墮魔,再嫁禍與顏澤。你那一家子,除了你大哥生得早些,你剛生了三年卻不知緣由地被凍在海底深處,其余所有兄弟姐妹,皆被江鶴舟種下了陰魔之氣,如今被迫與江忱老賊同魔族進(jìn)攻九重天。不僅如此,她做過的事,多到數(shù)也數(shù)不清,如此,你還要我說嗎?!”

  從一開始的語氣平和,到最后一句已是聲色俱厲,玟閑的話毫不留情揭開一切真相,逼得風(fēng)滿樓一句反駁都不能。江溪云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心下酸澀,張了張口,到底不忍道:“江鶴舟怎么說也算是他姐姐……”

  “可他得知自己父君也是個助紂為虐的家伙時,并無現(xiàn)在這般不冷靜。”玟閑毫不留情戳穿,“他只與江鶴舟有三年毫無記憶的相處,從寒水關(guān)醒來的這些時日也鮮少同江鶴舟有多余交集,若說血緣情深,你覺得有誰會信?”

  江溪云啞口無言,風(fēng)滿樓極力冷靜下來,啞著聲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罷,這里的她不是真正的她,若能換下顏澤的肉身,你把她交給我,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得走。”

  這句話的前半截讓眾人皆摸不著頭腦,唯獨(dú)江溪云腦海里飛快閃過了一些畫面,但卻沒能抓住。畫面里好像是江鶴舟的模樣,流云鬢,青玉簪,湖藍(lán)色盤龍步搖,銀花發(fā)梳,湖藍(lán)色的龍紋錦袍,腰間別著白玉蕭,齒編貝,唇激朱,神色和暖,眉眼溫柔。江溪云覺得奇怪,她確信自己并未見過江鶴舟,且方才腦海中的模樣也與玟閑所說相去甚遠(yuǎn)。她突然一個激靈,憶起顏澤常說的一句話,“你就要意識到了。”

  什么意識?她從前……忘記過什么嗎?還是說,她本就不是什么所謂玄女殘淚所化,而她本來就是九天玄女風(fēng)景?!而如今,她慢慢想起了很多她根本不該知道的事情,難道這就是顏澤口中的意識?

  江溪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出一聲冷汗。

  玟閑卻沒注意到江溪云的突然緊繃,只是偏頭對景程頷了頷首:“拜托風(fēng)詞去將水牢中的江鶴舟帶上來罷,你們早些動身,顏澤經(jīng)不起太久的等待了?!?p>  “怪不得你從天界下來時還帶著個姑娘,原來她是江鶴舟。”景程搖搖頭,留下一句碎碎念便匆匆離開了房間,不多時已將昏迷中的江鶴舟帶了上來。江溪云道了謝,風(fēng)滿樓沉默著架起江鶴舟的胳膊,江溪云拎起小水籠,頓了頓道:“且等我回來,我總覺得梓珞就在魔界,我們有必要去魔界一趟。”

  “紫絡(luò)?你說的是前花神那個小姑娘嗎?她不是被關(guān)入神山崖洞思過了?”玟閑微微詫異道。

  江溪云搖了搖頭,“和鑾叛出天界后,我聽說梓珞逃了,具體去了哪兒不太清楚。但我總有種預(yù)感,定能在魔界找到她?!?p>  景程點(diǎn)頭應(yīng)下,擺手道:“你快些去,其余事情有我和太子殿下。你與風(fēng)滿樓萬事小心?!?p>  江溪云道:“我知曉了?!彼^風(fēng)滿樓,朝二人點(diǎn)頭示意,隨即施法直奔九重天而去。

  眼下九重天被和鑾封禁,第九重天作為禁地更難入內(nèi)。上次依靠顏澤的鳳凰明火一劍劈開第一重天他們才得以下界,如今卻不得不為回去而頭疼。江溪云略微有些焦躁,一路上風(fēng)滿樓卻一反常態(tài)地一言不發(fā),不禁教江溪云奇道:“你怎么了?”

  風(fēng)滿樓搖搖頭,突然伸手緊緊握住江溪云的,只是壓著嗓子道:“你要相信,我二姐她很好?!?p>  少年頎長的身軀此刻看上去甚至有些落寞,就像一片空曠無垠的雪原上,無風(fēng)無云,整片雪原像是一塊巨大的潔白的玉石,除了天上一彎泛著紅光的殘?jiān)?,和幾乎要把自己埋進(jìn)雪堆里的小小身影。

  鬼使神差地,江溪云點(diǎn)頭應(yīng)道:“我信?!?p>  “嗯?!憋L(fēng)滿樓應(yīng)聲,不再說話,手卻還是緊緊握住的。江溪云一腦袋問號,但也隨他去了。

  到了第一重天之外徘徊了一炷香時間,江溪云到底無法混進(jìn)去,于是咬咬牙,祭了我道出來,尋了處僻靜角落一路砍上第九重天。二人趕到時,正逢子期帶著兩個小仙童準(zhǔn)備離去,嘴里念念叨叨,“這鳳凰魂魄再不回來,我可就要拿他的肉身煉神器了……”

  說著說著腳步猛然頓住,她抬頭一瞧,江溪云正面無表情地立在她眼前,身后跟著扛麻袋一樣扛著江鶴舟,同樣面無表情的風(fēng)滿樓。

  一地的積雪滿是腳印,雜亂無章,生生給江溪云看出了一肚子的火。

  她寒聲問道:“你為何在此?”

  “溪云?”子期倒是愣了一愣,看了她兩秒,突然笑道:“哎呀,沒想到我在禁地還能碰見你呢。不是說你劈開第一重天逃跑了?怎的又回來了?”

  “少廢話。妄想染指顏澤肉身,你是嫌活得太久了嗎?!”江溪云怒目而視,一手提劍,劍尖還凝聚著融化的雪水。

  “魂都跑了,留個身體有什么用。再說,魂也不是他自己的魂,回不回來,有什么意義嗎?”子期笑了,“你該不會是要來為你手上提的那團(tuán)幽魂評個公道罷?”

  子期看出來了,水籠里頭瑟瑟發(fā)抖的小鳳凰是顏澤。江溪云突然覺得無趣,天帝給第九重天下了山河印,封作禁地嚴(yán)令禁止任何人上第九重天,如今卻早有了不知道多少人闖過這里一遭,甚至還破壞了山河死脈,斷了山河印的生息來源。她不想想了,又突然反應(yīng)過來,皺眉問:“什么叫不是自己的魂?”

  “你還沒意識吶?”子期似嘲似諷地笑起來,兩個小仙童不屑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風(fēng)滿樓。“你去天地牢看我,還記得嗎?我給你說的話你怕是從未認(rèn)真細(xì)想過罷?”

  江溪云幾乎立刻就想起那日子期幾近癲狂的模樣,皺眉道:“我如何不記得?人非人,魂非魂,親近則死,枉為生人……”說到此處,江溪云突然頓住,魂非魂!豈不就是子期方才所說的,不是自己的魂嗎?

  那邊子期的話卻沒有停,“我清醒了,該清醒的人卻糊涂得不得了,留我一人,愈是清醒,就愈是痛苦。我偏偏說不得,提醒不得,但凡逾矩,死路一條。這世界,沒有輪回啊……身死魂消,哪兒還有你重新來過得機(jī)會……”

  一字字一句句猶如毒蛇附骨,冰涼的身體貼著江溪云的脊柱爬行,帶起一寸寸瘋狂的恐怖。她的腦海中忽地就閃過很多畫面,零散的光影,破碎的景象,她唯獨(dú)能看清的,是自己的臉,一張明眸皓齒,卻冰冷似鐵的臉。

  那張臉的表情,熟悉又陌生,引得江溪云的心臟狠狠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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