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所有新兵分成五列在校場中集合。這兩天的伙食不錯,讓這些人的面色看起來都有些紅潤了。
站在前兩列的是莫日根和蘇赫巴魯?shù)哪切┟晒湃?;第三列和第四列是那些遼西農(nóng)民;最后一列是蔣川和薛凱的人。
在這三部分人中,站的最整齊的是蔣川和薛凱的人。畢竟是原先的官兵,接受過軍事訓練。懂的行伍中不得左顧右盼交耳喧嘩的規(guī)矩。
那些蒙古人是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人,知道隊形的重要性。站的雖然里凸外進的亂一些,但大致能看出是一條直線的模樣。他們中有些人四處張望,還有些人在竊竊私語。
那些遼西農(nóng)民站的就要隨意一些了。不僅看不出直線,有許多人還蹲在地上閑聊。他們的聲音不大,但是嗡嗡的說話聲始終充斥在隊伍中。
在新兵們的隊伍側前方,有一支三十余人的小隊伍昂首佇立,他們正是新訓大隊的什長們。一會兒,他們將接收新兵,進行為期三個月的軍事訓練。
什長們精神抖擻,頭戴笠形布帽。挺拔的身姿與頭上的紅色帽纓相交呼應,在風中煞是醒目好看。他們身穿青色衣褲,腰系藍色束腰,腳穿黑色布靴,一雙綁腿將褲腳扎住,一眼看去顯得極為精悍干練。
“滴——!”隨著一聲尖銳的銅哨聲響起,趙海臣做為值日哨官大聲吼道:“肅靜!”
隊列中的私語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趙海臣。他們不知道在隊伍中閑聊會不會引來一頓鞭子。有個別膽小的人甚至悄悄躲向同伴的身后。
楊林上前一步,手擎著鐵皮喇叭大聲道:“你們第一天來時我說了,給你們?nèi)鞎r間考慮是留在這里當兵還是回家種地。現(xiàn)在你們告訴我,有沒有回家種地的?愿意回家的發(fā)給路費,絕不強求你們當兵!有沒有?!”
楊林的話音剛落,站在最后面的蔣川和薛凱等人齊聲回應:“沒有。我們愿意留下來當兵!”
“沒有。我們愿意留下來當兵!”在莫日根和蘇赫巴魯?shù)膸ьI下,那些蒙古人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高聲回應。
最中間的農(nóng)民隊列里鴉雀無聲,隔了好一會兒才稀稀落落的有人回應愿意當兵。
對于這些農(nóng)民來說,營中的飯菜甚至比本村大戶人家吃的還好。許多人長這么大是第一次吃飽飯?;丶夷芨墒裁??當?shù)钁簦鬯览刍蠲σ荒昴芑钪筒诲e了;當長工,那真是給人當牛做馬,流的血汗那就不用提了。
與回家相比,當兵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上戰(zhàn)場容易丟了性命,但人活百年最后還不是死?眼前這些上官看著兇巴巴的甚至還打人,可也強過在家餓死。
“他娘的,把總大人問你們話呢。你們是聾啊還是啞巴???!”張祝見農(nóng)民們唯唯諾諾的也不吭聲,忍不住大罵道:“是留下來當兵還是回家種地,都他娘的給個痛快話!別跟扁擔似的往那一杵屁都不放一個!”
“回稟大人,我們愿意留下來當兵?!鞭r(nóng)民們自然明白當兵和回家種地的區(qū)別。被張祝一罵反而激起了一絲勇氣,回答的聲音比較大也比較整齊。
“你們是真他娘的哏(gen,三聲。指慢吞吞、反應慢)!非得罵你們一頓才能聽明白話。一幫雜種操的東西,啥屌兒也不是!”張祝抓了抓臉上的絡腮胡子,然后看向楊林。意思是我整頓好隊伍了,請你繼續(xù)。
楊林點點頭,端起鐵皮喇叭道:“既然你們都愿意留下當兵,那么咱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誰吃不了這份苦、遭不了這份罪,半道想當逃兵,那么可別怪軍法無情!”
“啟稟大人,我們來時王把總都和我們講了,當兵除了上戰(zhàn)場拚命再就是訓練。我想訓練再苦再累也比給人種地和扛活兒輕巧吧?”一名青年農(nóng)民在隊列里高聲道。
“那可不一定!種地的苦和訓練的苦是兩回事,兩種感受!”楊林看著那青年農(nóng)民道。
“大人,不管吃啥苦遭啥罪,我就是留下來當兵了。而且您放心,小人決不會當逃兵!”青年農(nóng)民堅定的道。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那里人氏,會不會什么手藝?”楊林問道。
“回稟大人,小人曹亮,廣寧右屯衛(wèi)久安屯人。在家時給人當長工為生,除了一身力氣還會點瓦匠活兒。”
“會瓦匠活兒?嘿嘿,不錯、不錯?!睏盍中Φ溃骸暗扔袡C會,讓我瞧瞧你的瓦匠活兒干的怎么樣?!?p> 曹亮聞言眼睛一亮,道:“大人,不論您是要蓋房子還是想砌墻,盡管吩咐就是了。小人的瓦匠活兒不敢說多么厲害,但在我家那邊我還真沒服過誰。”
楊林很高興,拍拍曹亮的肩膀道:“這事兒先不急。你只要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p> “是,小人記下了。”曹亮看著笑瞇瞇的楊林,反復回味著他的話。一時沒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楊林轉首面向眾人道:“別的話我不想多說。只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能遵守軍紀,刻苦訓練!記住,只有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才能少流血!”
趙海臣見楊林講完了話,遂上前一展手中的文書,大聲道:“茲遼兵把總管備御事楊林大人令,今組建遼兵新訓大隊,專門訓練入伍之新兵。任命張祝為新訓大隊官;任命莫日根、蘇赫巴魯為副大隊官;下設三哨,任命趙海臣、孫奎亮、劉信為哨官;任命.........”。
莫日根和蘇赫巴魯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被任命為副大隊官。倆人此時心中有些激動,其中滋味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趙海臣將新訓大隊各級軍官名字念完,暗中長舒一口氣。這幾個月刻苦識字的功夫沒有白費,否則也讀不出這文書。他偷瞄了一眼孫奎亮和劉信,這兩貨暗中向他豎了豎大拇指。意思是牛X。
“現(xiàn)在開始分配各哨人員。凡是念到名字的人走到前面來,然后跟隨你們的什長重新列隊。記住,不得喧嘩、不得亂竄、不得東張西望。一切行動聽從你們什長的指揮!”趙海臣大聲喝道。
“是,謹遵軍令!”又是蔣川和薛凱這些人第一時間齊聲回應。
就在方才,這倆人被分別任命為新訓大隊的隊官。倆人知道這是楊林在照顧自己,心中感動的同時又下決心以身作則、刻苦訓練。杜總兵的騎營乙哨,這是咱楊把總的老隊伍,決不能丟了他的臉。
隨著趙海臣開始點名,隊列中的人陸續(xù)走到隊前,然后由什長將他帶到一旁重新列隊。大半個時辰后,才將所有人分配完畢。
現(xiàn)在趙海臣、孫奎亮和劉信三人,看著身旁長長的隊伍,心里甭提多美了。
原先全營列隊的時候三人手下的官兵寥寥無幾,與甲、乙兩哨相比不自覺的就矮了大半頭,跟張魁武和馬勇說話都沒底氣。如今可不一樣了,咱也有隊伍了。等訓上三五個月,甲乙兩哨算什么?
“各哨注意,按編制順序帶領官兵體檢!”趙海臣得意歸得意,還的行使值日軍官的職責。
“遵命!”孫奎亮和劉信高聲回應。按楊林的軍規(guī),值日軍官的職權要大于同級軍官。這樣的好處是在沒有上官的情況下,有人繼續(xù)指揮不會產(chǎn)生混亂。
在什長們的帶領下,新兵們列隊向百步外的幾處房子走去。那里已經(jīng)有準備好的醫(yī)官在等候了。
按照明軍中的規(guī)定,每千人配備兩名軍醫(yī),有月餉和醫(yī)藥費用。到年底還有賞銀,待遇較高。但如今明廷財政吃緊,多數(shù)明軍已無軍醫(yī)的配備。例如楊林他們這些營伍兵,想治病和療傷只能自己想辦法。
好在叆陽城內(nèi)還有幾處醫(yī)館,坐診的郎中們完全可以滿足百姓們的醫(yī)療需要。但是想把他們招入軍中那是絕不可能的,沒人愿意放棄穩(wěn)定的日子隨軍征戰(zhàn)。
不過郎中們?yōu)榱瞬坏米飾盍郑闩闪诵┩降艿杰娭谐qv。一是提高他們的醫(yī)術,二是搞好與官兵的關系。而官兵對他們也較為尊重,統(tǒng)稱他們?yōu)椤搬t(y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