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淋漓的初秋雨,將落花別苑中的花木洗刷得分外純凈。
朵朵茉莉伴著百合花悠悠綻放,潔白似雪,芬芳如夢。
“斜陽染透漫天云,
孤影臨風寒浸身。
更見百合連茉莉,
笑時卻痛癡情人?!?p> 花好一邊輕輕地撫摸著芳香的鮮妍,一邊柔聲念道。微淚的彎彎眼眸,瑩瑩若星。
“是啊,不把真心付,怎知相思苦?”聽著花好婉轉的詩句,立在她面前的錦衣男子動容地道。
“皓軒貝勒,你既然也深知相思苦,為何,不好好珍惜月然妹妹呢?”見皓軒的語氣竟也如此動情,花好咬咬唇,望著他的臉認真地問道。
這段時日,只要一有閑暇,皓軒便會來落花別苑坐坐。花好和他也漸漸熟絡起來??墒?,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清楚他的五官,那劍眉星目的面容,竟是如此英俊。
“我是動了情,可是,我想珍惜的女子,另有其人……”皓軒看著花好笑意淺淺的甜美容顏,認真地道,可話說一半,又忽而止住。
“???”見皓軒欲言又止,花好好奇地眨眨眼睛。
那凝著晶瑩淚珠的彎彎睫毛,似忽然撥動了皓軒心中最柔軟的那根琴弦,他再也抑制不住那翻江倒海的深情,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了花好冰冷的小手。
花好被皓軒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愣住了。睫毛上的瑩瑩淚珠,顫巍巍地滑落……
這一幕,如一根毒針般狠狠地刺疼了剛巧跑進落花別苑木門的月然的眼,更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你們!無恥!”月然撕心裂肺地哭喊一聲,驚醒了情緒太過復雜的花好與皓軒。
月然顧不得身后的那兩人說些什么,她顫抖著手用帕子捂住臉,轉身大步向院門外跑去。
本是在悠然軒中呆得太過沉悶,想要來這里和花好談談心,訴訴苦。卻不想,看到了這般令人心碎的一幕。
望著漫天的霞光,月然只感到自己溫暖的心,一點點變得荒涼……
???
殘陽如火,緩緩沉入西邊的天際。
紫禁城中的璀璨燈火漸次亮起,將那高高的朱紅色宮墻映照得愈加巍峨。
月朗掛著翠竹車簾的馬車剛駛出宮門沒多遠,趕車的小廝卻忽然將車停住了。
月朗撩開車簾,方要開口詢問緣由,卻見傍晚的街道中央,直直地立著一個無比熟悉的嬌俏身影。
“月然,你這是怎么了?”見妹妹滿臉是淚地在宮墻外等自己,月朗忽覺心頭一緊,忙著急地大聲道,“快上車來!”
月然輕輕搖了搖頭,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轉身快步向前跑去。
“這,到底怎么了???”月朗納悶地蹙起俊眉,跳下馬車,大步追上月然。他知道妹妹這幾日因皓軒貝勒的事而傷心不已,但也不至于如此吧?畢竟,這是皇宮重地……
月然沒有言語,而是反手拉起月朗的手,像小時候那般向前走去。
“哥,你知道皓軒哥哥為什么會拒絕然兒嗎?”走到一處僻靜的街角,月然慢慢停下步子,吸了吸鼻子,抬眸望著月朗俊雅如玉的臉道。
“為何?”見妹妹今日的舉動如此反常,月朗的心,亦不由得狂跳起來。
“因為……因為……他早就和林花好情投意合了!”月然凝望著月朗如星的俊眸,咬著貝齒一字一頓地道。
“你……你說什么?”聽聞月然的話,月朗的心如被驚雷擊中般狠狠一顫,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但他很快就鎮(zhèn)靜下來。自幼一起長大,對于皓軒的人品,怎能懷疑?至于花好,那可是早已同自己許下了生死的女子啊……
“是,是真的,我都看見了!他們……”月然說著,剛剛忍住的淚水又如雨般刷刷地落了下來。
“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月朗瞪大眼睛,厲聲打斷月然的話。長到近二十歲,這還是他第一次兇這個最疼惜的小妹妹。
“哥……你要相信我……他們真的……”見月朗哥哥竟然因為那樣不值得的兩個人對自己吼,月然哭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我看你是傷心過度亂了心智了!趕快隨我回家去!”月朗憤憤然地說著,扯著月然的手臂快速向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夜色如潑墨般緩緩浸染開來。那輛掛著翠竹車簾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華燈初上的京都夜色中……
???
翌日,風中的秋意忽然濃了幾分,連院中梧桐的葉兒,都被染黃了許多。
清晨的納蘭府。品蘭苑的花廳中,月朗剛給額娘清完早安,準備同阿瑪一起進宮去。
這時,月然的丫鬟珠兒忽然一陣風似地自花廳外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珠兒紅著眼睛慌慌張張地跑到幾人面前,語無倫次地說著,“六……六小姐不見了!”
聽到珠兒的話,月朗手中的茶盞一歪,一杯茶都潑灑在了朝服的衣襟上。瞬間茶香縈繞,卻苦澀難耐。
“什么?你把話說清楚點兒!”納蘭恒碩詫異地瞪大眼睛,大聲道。
“老爺、福晉、大少爺,珠兒一大早去看六小姐,見她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珠兒說著,已急得掉下了眼淚。
“阿瑪,時辰不早了,您快進宮去吧?!痹吕蕸_納蘭恒碩拱了拱手,蹙著眉道,“請您幫朗兒跟皇上告?zhèn)€假。”
月朗說罷,再顧不得其他,同福晉一起快步向悠然軒走去……
月朗焦急地推開月然閨房的木門,心緒復雜地細細打量起房間來。圍著淺紫色紗幔的雕花木床上,繡著桃花的錦被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昨夜都未曾動過。
月朗只覺得一顆心狂跳著往下沉。他走到床邊,輕輕拿起自己送給月然的淡粉色貓兒娃娃,見貓兒娃娃的身下壓著一張素箋。
月朗不安地拿起那張素箋,扯起唇角意味深長地苦笑起來。
只見那蒼白的紙上,用娟秀而又潦草的字跡寫著一首小詩:
才子古來堪幾許?
大度兼得莫過君。
人道納蘭情義深,
呆久方知不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