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深情薄幸錦衣郎
午后的日光灼灼照著納蘭府的亭臺(tái)樓閣,連婆娑樹影間的蟬鳴都顯得懶洋洋的。
品蘭苑的花廳中,午睡方醒的福晉正坐在桌旁喝著冰鎮(zhèn)酸梅湯。月然坐在她對(duì)面的錦椅里,無精打采地?fù)芘械那嗝贰?p> “然兒啊,你怎么了?”福晉放下手中的瓷杯,看著月然輕聲問道,“昨日在富察大人府上玩兒得不開心嗎?”
“沒有啊。”月然輕押了一口酸梅湯,漫不經(jīng)心地道。
“是嗎?那為何,從昨日傍晚回來起,你就一直沉著小臉兒呢?”福晉看著月然緊蹙的秀眉,眼中盈滿關(guān)切。
昨日同皓軒貝勒出去時(shí),月然似一朵含苞的花兒,回來時(shí)卻似變成了霜打的葉兒,怎能讓她這個(gè)做母親的不憂心?
“額娘,然兒和您講實(shí)話吧。”月然將杯中的酸梅湯飲盡,很小聲地對(duì)福晉道,“皓軒哥哥,并未帶然兒去富察府。”
“啊?”福晉不解地睜大眼睛。
“我們?nèi)タ戳嘶ê蒙┥??!痹氯豢粗x,聲音越來越輕,“她,有喜了。”
“花好現(xiàn)在在哪?她還好嗎?”聽聞月然去看了花好,福晉的心跳亦快了起來,“孩子還好嗎?”
“您也知道那個(gè)孩子?”見福晉并未對(duì)花好有孕的事感到意外,月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嗯?!备x用帕子捂住嘴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已氤氳起淡淡水霧。
“好吧,全世界都知道,就單單瞞著然兒一人。”輕聲嘟囔著,月然美麗的眸中亦閃出點(diǎn)點(diǎn)淚花,“虧然兒還對(duì)他們那般掏心掏肺的?!?p> 福晉方要開口,花廳的門簾忽然被人撩起,二夫人扭著腰肢款款地走了進(jìn)來。
見這位二夫人突然而至,福晉和月然愣了愣,連忙擦了擦眼睛。但臉上的淚痕,還是落入了二夫人的丹鳳眼中。
“給姐姐請(qǐng)安?!倍蛉俗叩礁x面前,做作地福了福身子,而后就徑自坐到了一把空著的錦椅里。
月然偷偷沖二夫人翻了個(gè)白眼,一顆心突突亂跳著,生怕方才的對(duì)話讓這個(gè)心機(jī)深重的女人聽了去。
“哎呦,這天兒可真是夠熱的。”二夫人一邊笑嘻嘻地說著,一邊兒用力地扇著手中的牡丹團(tuán)扇,“怎么把姐姐和小六丫頭的眼睛都熱紅了?”
“呵呵,無妨。我就是太惦記朗兒了?!备x吩咐完丫鬟給二夫人倒酸梅湯,連忙柔聲解釋道,“他們?nèi)ッ晒乓灿行┤兆恿?,也不知怎么樣了??p> “姐姐放心,有我輝兒在,不會(huì)出什么亂子的。”二夫人說著,意味聲長(zhǎng)地笑了笑,“姐姐別看我輝兒沒有朗兒年長(zhǎng),卻是絕對(duì)做不出什么離譜之事的?!?p> 聽到“離譜之事”四個(gè)字,福晉只覺得心上一緊。她真的猜不到,方才自己同月然說的話,是否已經(jīng)入了她的耳。但她能無比清楚地想見:倘若二夫人真的知道了這個(gè)秘密,定要掀起令人難以承受的軒然大波……
???
蒙古草原的黃昏,蒼茫而壯麗。
在科爾沁部族最華麗的蒙古包前,一大群人正在籌備著一場(chǎng)為迎接皇城來的貴客而舉行的盛大的篝火晚會(huì)。
自阿穆隆小王子與夕染郡主成親以后,蒙古老王爺便將部族中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給兒子,自己帶著王妃去四處游山玩水了。因此今夜這場(chǎng)篝火晚會(huì),完全是年輕人的盛宴。
夜幕緩緩降臨,熊熊篝火熱鬧地燃燒起來。一群身著蒙古節(jié)日盛裝的男男女女,在馬頭琴的悠揚(yáng)旋律中,圍成一圈,手拉著手歡樂地載歌載舞。
“怎么樣?我們蒙古的篝火晚會(huì),不比你們北京城的大小宴會(huì)遜色吧?”阿穆隆舉起手中的大碗酒,豪爽地道。
“精彩至極,月輝真心喜歡?!奔{蘭月輝端起一大碗馬奶酒,大聲笑道。
“月輝公子過獎(jiǎng)了?!卑⒛侣≌f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復(fù)又倒?jié)M一大碗酒,舉到月朗面前笑著道,“月朗額駙,我和夕染都有好消息了,什么時(shí)候也聽聽您和錦珂格格的喜訊???”
聽了阿穆隆的話,夕染輕垂了他兩拳,笑著的臉兒羞得緋紅。而坐在她對(duì)面的錦珂,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
“小王子好福氣,月朗望塵莫及?!痹吕瘦p聲說著,接過阿穆隆手中滿滿的一大碗酒,仰頭一飲而盡。不知是心里太苦,還是這酒太烈,竟忍不住濕了眼眶。
看著月朗這幅魂游天外的樣子,錦珂感覺那烈烈燃著的火焰,正灼著自己的心。
“對(duì)了,那個(gè)試婚格格林花好怎么樣了?我還一直惦記著再和她比比騎術(shù)和箭術(shù)呢?!贝樕系募t暈淡了一些,夕染笑嘻嘻地問道。沉靜在幸福中的女子,看什么都是甜美的,在她們的眼里,全世界的人都和自己一樣幸福,“看看我來蒙古這一個(gè)月,是不是有了長(zhǎng)進(jìn)……”
阿穆隆雖然是豪邁的蒙古漢子,但還是隱隱感覺到了空氣中異樣的情緒,連忙扯了扯夕染的衣袖。
聽到花好的名字,周遭的熱鬧緩緩變得模糊。月朗不語,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著酒。
月輝輕碰了碰月朗的手肘,無聲地嘆了口氣。眼中映著的火光中閃爍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看著在明明滅滅火光中恩愛嬉戲的阿穆隆和夕染,錦珂一邊含著淚大聲說笑著掩飾自己的無助,一邊將一碗碗馬奶酒飲盡。
蒙古的馬奶酒,初喝到口中是甜的,可甜味散盡,卻是帶著辛辣的濃濃苦澀。直隨著喉嚨嗆到心底……
難道,自己和月朗這場(chǎng)本該甜蜜,如今卻苦不堪言的婚姻,真的沒有幸福的可能了嗎?不可以!不可以!美麗而驕傲的錦珂格格,怎么可以認(rèn)輸?絕不可以認(rèn)輸!
???
篝火晚會(huì)結(jié)束后,雖然空氣中還殘留著灰燼的味道,可草原卻顯得更加清冷空曠。
由于難得出來,蔻丹也和幾個(gè)投緣的丫鬟一起喝得醉倒了。無奈,月朗只得親自扶著酩酊大醉的錦珂,跌跌撞撞地回到阿穆隆給他們安排的華麗的蒙古包內(nèi)。
因喝了太多酒而頭暈?zāi)垦5脑吕?,好不容易將昏昏沉沉的錦珂安頓在舒適的大床上,自己方要下去打地鋪,她卻翻過身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醉了,快睡吧。”月朗想要推開錦珂,可她卻抱得更緊了。
“月朗,我可以接受你的花好,你不要再推開我好不好?”錦珂夢(mèng)癡般地說著,將掛著淚珠的美麗臉龐貼在月朗劇烈起伏的胸膛上。
聽到錦珂提起花好的名字,月朗的眼前瞬間又浮現(xiàn)起那層層疊疊漫卷著的水藍(lán)色湖水。他如受到驚嚇般身子一顫,用力地推開了她。
“月朗,我是你的妻子,我要給你生兒子!”錦珂被月朗推得重重摔倒在枕頭上,醉意瞬間淺了許多。她扶著床起身,更用力地抱住月朗,看著他含淚的俊眸認(rèn)真而堅(jiān)定地道。這一刻,什么矜持,什么驕傲,什么自尊,她都不要了。她只想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月朗還欲再推開錦珂,可她卻抱得愈加用力。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明明醉意朦朧,卻又明亮得灼人心肝。
月朗拼命想要推開懷中的錦珂,可明明同是醉著,她的力氣卻似比平日大了千百倍。而自己,卻四肢酸軟得用不上一絲力氣。
搖曳的紅燭映照著枕上并蒂的牡丹,像極了新婚的洞房……
就在錦珂凝著淚珠兒的睫毛要觸到月朗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她紅潤(rùn)的唇要吻上他薄薄的唇時(shí),月朗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她推開,遂慌亂地跳下床,踉踉蹌蹌地逃出了這太過曖昧的蒙古包。
“納蘭月朗!你給我回來!”錦珂渾身癱軟地自床上滾落下來,趴在繡著吉祥圖案的暗紅色地毯上,沖著那撩起又放下的門簾兒?jiǎn)≈ぷ悠喑睾暗馈?p> 原來,燭影搖紅不一定都映照著幸福。嫁給自己最愛的人,亦可能是一場(chǎng)悲劇……